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万思青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快,一般嫁衣都是要自己缝制的,虽然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大多都是由绣娘早早的就缝制好了,再让姑娘意思一下,去缝制几针,就当做是自己缝制的了,但谁让万思青自小便没了爹娘呢。
这种事一般都是由家中的娘亲操持,找哪个绣娘,是让一个绣娘绣还是分成几个绣娘绣,要在多久之前绣好,方方面面都是要看好的。
可万夫人厌恶排斥万思青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到帮她做这个。
万大人又是个男人,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这些的,自然也不知道女孩自小便要准备这些,老太太年纪大了,又只得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忘了这一茬。
万思青身为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她要是提了,那就是思春不知羞,提是肯定不能提的,可若是不提,到时候要出嫁没嫁衣,也就只能去匆匆买来用。
而若是她未来婆婆看见她身上的嫁衣并不如何精细,面上肯定是不会说什么了,但心里定然觉得这个儿媳妇在娘家不受宠爱,要是碰上一个心里恶的恶婆婆,万思青在婆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这些大略也是万夫人所想,毕竟她只是伯娘,就算是老太太发现了其中端倪问起来,她也可以推说自己忙着照管府中家务,根本顾不上这些,毕竟万思媛的嫁衣可是在万思青父母还在的时候就定好了绣娘,老太太也没办法用“你想得到自己女儿却想不到侄女”这个来做由头怪责她。
她一个伯母,将万思青照看长大已经是很够意思了,要是再用这种理由责怪她,对万思青的名声也不好啊。
万夫人想的这些万思青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也不会让自己像万夫人所想的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没嫁衣。
也还好她父母在的时候她还记事,知道关于嫁衣对女子多么重要,因此在察觉到自己到了年岁,府中却无人想到要为她操持之后,她便自己拿了份例银两,托了人买了布料和嫁衣样式来,自己一点点的做。
本就是算着日子做的,只是万思青没想到自己居然出嫁的这么早,本来按照万夫人的样子,应当是想要拖一拖她的。
其实很多事万思青心里都清楚,她知道万夫人当初与自己母亲相处不睦,万夫人也不是个心中宽大的,这么巧,万思青的父母又都双双过世,她这个被父母当成心肝宝贝的人,便成了孤女,落到了万夫人手心里。
可就算是知道,她能说什么呢?
抄佛经,那是万夫人为了带着去寺庙烧掉,为她死去的爹娘祈福。
她做女儿的,竟然连为爹娘祈福都不愿意了?
厨房送来的饭不好,不是凉了就是没熟,要不就是本属于万思青的饭菜被换成了别的,可她一个看似风光的小姐,实际上也只是孤女。
就算是求了老太太帮忙,老太太年纪大了,若是中途出了个什么事,万思青没了依仗,还得罪了府中下人,日后日子更加难过。
求万大人吧,他到底是个男子,不可能一直管着府中事物,到底万思青还是要归万夫人管的,她若是告下人,那就是得罪人,她若是告万夫人,那就是不孝顺不知感恩。
怎么走,都是一个错字。
这也是为什么万思青一直默默承受的原因,她处在这个境地,除了承受还能怎么办呢。
不过现在好了。
坐在窗户边,就着外面的明亮,少女带着对未来的希冀,一针一线的缝制着手中即将完工的嫁衣。
其实就算是按照之前的节奏,她也能在出嫁前缝制好,但既然婚期已经定了,万思青便没再像是之前那样不紧不慢,而是加快了缝制时间和速度,争取越早就嫁衣缝制完毕越好。
因此,这些天万思青在房间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除了清晨要去给万夫人老太太请安,其他时间她几乎都躲在屋子里缝制自己的嫁衣。
正在一针一线着,万思青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通报声,她转过头,见丫头掀开帘子给自己行礼,面上便露出了一个笑:“是不是二姐姐来看我了?”
丫头立刻奉承笑道:“姑娘就是姑娘,奴婢还没说是谁呢,姑娘竟就已经猜到是二姑娘来了。”
万思青笑着摇头:“除了二姐姐,还有谁会来看我。”
男性长辈们一般是不会到姑娘屋里来的,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自己的屋子都很少出,万夫人又只是伯母,与万思青也并不亲近,当然也不会来。
府中的姑娘一共就三个,小少爷是男儿,住在前院,一般是不会到姐姐们这儿来的,万思媛又和万思青一向不亲近,因此婚事定下后,经常来找万思青的只有万思荷了。
果然不出几秒,万思荷便掀开帘子进来了,见到万思青手中还拿着针线,展颜一笑;“倒是我来的不巧,打扰到妹妹缝制嫁衣了。”
“没什么的,本来就差不了几针了。”
自从万思荷知道她在忙着缝制嫁衣后,就很少来万思青院子里,显然是害怕打扰到了她,现在猛然来了,万思青心中想着她恐怕是有事要跟自己说,一边笑着,一边叫丫头将嫁衣收拾了起来。
万思荷来她这里的次数多了,也早就熟门熟路,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水,一边偏头对着万思青笑道:
“三妹妹你都要成为耀王妃了,怎么院子里还是这么清清冷冷的?我方才进来的时候,见她们一个个都闭嘴不言,好似还比之前还要清冷些。”
万思青笑着坐在了她身旁;“这件事本就是伯父为我求来的,怎么好猖狂。”
说着,她对着屋子里的丫头道:“我要与二姐姐说会话,你们先下去吧。”
这一个命令一发出去,原本正在屋子里各自忙活各自的小丫头们立刻福身,一个磕绊都不打的就出去了。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姐妹二人。
万思荷颇有些羡慕的看了看随着丫头们出去,还在微微晃动的帘子:“还是三妹妹你会调|教下人,看你这院子里的丫头多听话,哪里像是我院子里的那些丫头,动不动还吵嘴,闹腾得很,说过几次都不顶用。”
还不就是仗着她是个庶女,要仰人鼻息的,一个个的都不把她当成主子看。
万思青见二姐姐脸色黯然,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的痛处,连忙道;“哪里是我会调|教下人,是她们自从知晓了这门婚事后,便比起之前更尊敬些了,这些二姐姐应当也知道。”
这么一说也是。
万思荷想到自己的婚事定下来之后,那些下人们知道她的未婚夫是个举人,来京城赶考,未来还有可能做个官身,对着她的确是比以前敬重许多。
心里舒坦了,她又夸了一句;“三妹妹过谦了,之前没定下婚事的时候,你院子里的丫头就十分听话了,可见你御下是很不错的。”
这个倒是大实话。
万思青就算是在府中过的再怎么憋屈,她也是府中正儿八经的二房嫡出大姑娘,曾经也是跟在母亲身边学过的,总不至于连自己的院子都管不好。
只是之前她没有底气,就算是手段有,到底还是有些丫头心里生出别的想法来。
但伺候她的丫头自从知道她要成为王妃后,对着她也的确比之前越发恭敬,得了她的话让不要出去猖狂,便都一个个小心闭着嘴不敢多言。
否则若是惹了姑娘不高兴,姑娘不带着她们去王府怎么办,她们可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又大部分是小时候就被卖走到了府中,都没有什么老子娘,去哪里做活都是一样的。
留在万府,她们就是五品官员府中出来的丫头,若是跟着姑娘去了王爷府,那可就是王爷府中出来的丫头,等到了年岁配人,或者姑娘恩赐给了卖身契出去嫁人,说出去可是好听了不止一点半点。
万思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而是笑着问万思荷:“二姐姐来我院子里就是为了夸我吗?你一向是最体贴的,自从知晓我要赶制嫁衣后便再没来找过我,我可不相信你来找我只是想来闲聊。”
俩姐妹自小一起长大的,之前也没少互相宽慰过,万思荷也不再聊别的,而是痛快笑道:
“你这个小机灵鬼,可见是要做王妃了,眼力也炼出来了,我可不是有事找你吗?”
她左右看了看,有点警惕的样子,又跑去窗户口那打开窗子,上下这么一看,确定四周没人了,才回到了万思青身边,将扇子遮在了唇边,小声附耳:
“大姐姐最近有些不对劲,你可知晓?”
万思青神情动了动,疑惑地望向她:“我成天闷在屋中,怎么会知道大姐姐的事?”
万思荷:“我跟你说,昨日我从大姐姐的院子里出来,闻到了里面有药材的味道,你知晓的,我母亲是医女出身,最懂这个,我自小也跟着耳濡目染。”
她悄声道:“大姐姐院子里传来的药材味,我可仔细闻了好几遍,还特地拉着我姨娘一起闻了,那可是妇人保胎的,绝对错不了。”
万思青一惊,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
保胎……
若是夫人有喜,也应当在自己院子里,怎么会在万思媛院子里。
那药材若是真的是保胎的,又没听说万思媛请了大夫。
岂不是说……
她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