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花船的人告诉华荣月,在巷子里发现了几具尸体。
华荣月当时刚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又一次脚踏实地的站在了地面上。
易玲珑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就突然间消失了,只留下了华荣月一个人。
易大佬每次出现和消失都是有些迅速到可怕,这种见光就跑的状态让华荣月也有些无语,就像是一缕幽魂一样。
正当华荣月适应一下刚刚回到身体的感觉,就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然后告诉了她花街上有着好几具尸体这个爆炸的消息。
不会吧?华荣月听见这个消息的第一秒觉得老天爷在整她。
不过犹豫了一会,她还是立即站了起来,跟着来人去看了那几具尸体。
几具尸体都是新鲜的,用手触碰还能感觉到弹性。
华荣月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些人眼睛下面的红点,呼吸都快跟着停止了。
……后来听到旁边的人说这不是他们花船的人后,她才算缓过来。
其实华荣月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压根就不适合做过多的交流,奈何易大佬真的是躲了起来,万事不关心的样子,让她十分发愁。
“不是花船的人……”华荣月看了看这几具尸体,花船专门的仵作正在查看这几具尸体的状况,过了一会仵作抬头说道,“这几个人找不出任何能代表他们身份的东西,衣服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唯二有些奇怪的东西,可能就只有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过了一个尸体,尸体的肚子左侧有着一个算头大的疤痕,那疤痕的样子十分的不规整,并不是由刀剑什么的造成的,而更像是被烫伤的。
华荣月蹲下来也跟着看了一眼,这疤痕的形状她有点熟悉。
她记得天易楼在拷问的时候,有些嘴硬的人不说话,就会用烧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身上,烙铁烙过以后,留下来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疤痕。
不过这个人身上的疤痕倒不像是拷问造成的,因为一般情况下这种疤痕不会只有一个,在腰侧,这个形状这个位置的,更像是用来遮掩什么东西的样子……
华荣月用手在那里笔画了一会,觉得那里应该是一个纹身,后来因为不想被人发现,所以就用烙铁给烙掉了。
这是很奇怪的一个记号,即使被烙成了这个样子,也能找到一些复杂的花纹。
至于仵作所说的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就更加的有意思了。
那是几个字,就被刻在一个尸体的肚子上,字的大小是蝇头小楷,如果这人没随身携带一把牙签大小的刀的话,那么他的内力控制的一定非常精准。
——那上面写这几具尸体是送给某人的赠礼。
华荣月坦白的说,其实并不是很希望能收到这样的礼物的。
不过这几个人的身份就十分奇特了。
他们并不是花船的疯子,所以一定就是外面的疯子。
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投奔花船的吗?
花船最近一段时间倒是吸引来了不少的疯子,不过这些疯子的身份都筛选的不是很严格。
如果昨晚易大佬不心血来潮的弄出那么一出,如果这几个人没有在今天早上变成尸体,那么他们现在八成就已经在一大早混进花船了。
这群身份不明的人虽然不清楚是哪里来的,不过倒是或多或少的给华荣月提了个醒,最近一定有很多奇怪的人混进了花船。
……但其实跟那些混进花船的人相比,华荣月更想知道这位“好心”提醒她的人到底是谁。
毕竟花船现在这个样子,虱子多了不愁咬。但是这个江湖上“好人”可就不多了,即使那个“好人”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华荣月目前尚且未知。
不过可想而知,昨天晚上在她被易大佬压制的时候,外面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华荣月内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坦白的说,她觉得自己昨晚好像没什么用,所有的事情都被易大佬一个人解决了,今天早上她被甩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都是懵的。
不过华荣月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自觉的,既然看不懂易大佬的操作是什么意思,那就暂且按兵不动,等待着易大佬那边的反应。
“把这几个人的尸体保存好。”华荣月道,她又格外的看了一眼那个皮肤被烙铁烧过的人道,“试试看,能不能找人复原出来这里被烫伤之前究竟是什么样子。”
花船经过一夜的暗波涌动,今早整条街道都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之意,通往外面的路口处,密密麻麻的箭支钉在地面上。
华荣月去看了眼箭的存货,发现他们的箭只剩下一百来支了。
……
第二天的花船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第二天的江湖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喂?你怎么样?”李静怡敲了敲柴房的小门。
她昨晚好几次想要下来看看,结果
都被那个红指甲的女人给拦住了,拦的她数次想要直接拔剑,但奈何最终还是放下了蠢蠢欲动的手。
今天一大早,她就特意跑过来想要看看阿折怎么样了,却发现柴房的门没有关。
“唉?”李静怡好奇的推开了门,阿折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柴房里摆着一盆清水,还有一套衣服。
他看上去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出门的样子。
李静怡看着好似毫发无伤的阿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阿折转过头把自己的头发梳好,对李静怡说:“哎呀,你来了啊。”
“你,你……”李静怡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阿折,最后忽然说:“你没事了吗?”
“啊?我一直都没什么事。”阿折道,“睡了一晚上了,该起床收拾东西了。”
他走了出去,顺手把水盆带了出去,泼到了院子里。
地上还是湿漉漉的,这其实是第二盆水了。
因为第一盆水几乎都已经成了红色,完全没办法擦干净,不得已,阿折才接了第二盆。
李静怡看着阿折,几乎以为自己昨天晚上梦见的是幻觉了。然而等到她跟着阿折回了百草堂正门处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他,“你真的没事吗?昨天你看起来可是怪怪的……”
“真的没事,不信你看。”阿折让李静怡前后左右的看了一遍。
老实说,他现在其实也非常的惊讶。
昨天那个女人给了他一点自己的血,今天阿折就忽然发现自己像是变成了没事人一样。
身体上的变化还是小事,最奇怪的是心理上的。
他的心情已经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安静的时候了。
然而今天早上起来,那个女人就已经失踪了,阿折连问一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都做不到。
但是他记得那女人簪子上面的花。
——一朵拥有着密密麻麻花瓣的花,就像是一个立于水面的舞女一样。
这花的样子他真的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做梦都能梦的清清楚楚。
“李静怡?李静怡?”百草堂里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你又去哪了?快来吃饭啊,你小莲姐今天起大早就做了一堆东西,你要是不吃她不就白做了吗……”
找李静怡的人是萧翰,其实萧翰这人虽然从来跟华荣月不对付,但是对于李静怡这种小孩还是可以的。
……虽然李静怡的身高已经渐渐的快要追上了他。
萧翰刚一推门,想要对李静怡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忽然看见了阿折,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对他道,“你大早上的堵在这干什么?”
李静怡悄悄的走了过去,拉着萧翰的衣服想要把他带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萧翰可能已经逐渐代替了李静怡,成为了百草堂里心理年龄最小的人。
这不得不说是个悲伤的事情,毕竟作为一个跟萧翰相处的时间还挺长的人,李静怡已经完全懂得在萧翰犯病的时候哄他,而不是选择跟他争论了。
但是——很明显,阿折跟萧翰的相处时间并不长。
……
非但如此,有个比较惊悚的事实。
那就是萧翰这人在阿折的心里还一直挺神秘莫测的。
这完全归功于李静怡这手出神入化的剑法,以及萧翰那张极其能唬人的脸。
“我就是早上看见她,跟她说了两句话。”阿折的脸上一下子挂满了笑。
他的态度还算挺谦逊的,不过他这谦逊的态度,反而是把萧翰整的微微一懵。
过了会,他才板着一张脸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带她先回去了,你没事别老跟她说话。”
“知道了。”阿折点头。
担心自家孩子被坏人拐跑,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是个挺靠谱的好人啊,阿折如此感慨道。
毕竟……他可心知肚明,就他这身份,确确实实不算什么好人,萧翰这人能“看出来”,还能对他这样“暗暗提醒”,让阿折对他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萧翰刚想推门进屋,就忽然看见街头颜盛走了过来,他冲着颜盛打了个招呼,“颜大人,这么早就来这里干嘛?又有犯人了吗?”
这是个……衙门的人?阿折不易察觉的退后了一步,从后面观察颜盛。
一夜未睡的颜盛脸色有些不好,带着种疲惫的感觉。萧翰也是知道华荣月在六扇门做兼职的事情,就打趣的问了句,“华荣月那家伙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一见到坏人就抱头鼠窜的?”
李静怡在旁边悄悄的瞪了萧翰一眼。
颜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
这种怪异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
即使是萧翰这样的粗神经,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仿佛又过了很久很久,颜盛才开了口。
他道,“我就是……因为华荣月才过来的。”
“啊?”萧翰没想到自己居然听见了这个,他眉头一皱,道,“不可能啊……”
“那小子脸面也没这么大,值得让颜大人亲自来……难道是闯祸?也不太可能,那小子没那么大的胆子啊……”
颜盛听着萧翰的自言自语,又像雕像一样站在那里半天。刚刚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的阿折看见了他脸上有些挣扎的表情。
过了一会,颜盛才说道,“还是先叫齐大夫来吧,这件事情,需要跟他一起商议。”
“什么事?”
“华荣月……入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