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那个东西,呃,机器,用在矿洞里尚可。用在其他方面,似乎不必如此。”
美好的一天,从内阁大学士提出意见开始,胤禔坐在西暖阁,眉头紧皱的听着前面几个老头子的意见。
大学士们的真知灼见非常简单明了,他们也看到了“蒸汽机”这个东西能够节约人力,能够帮助人们进行很多工作……但是,他们同时也认为,这个东西需要限制。
理由非常之充分,“倘若民众都不必劳作,或不必如现在一般劳作,岂非动乱之源?”
一旦百姓和榨干他们的劳作解锁,他们就有时间和精力去读书学习;如果他们能读书学习,那么将来就不会安于自己的地位,如果不安于自己的地位,那么……
“皇上体恤百姓,然而世间众人各安其位,方是长治久安之道。”李光地这么说,倒是让马齐等人跟着一起点头。
说穿了,这就是传统的统治思想,百姓必须和土地紧密的绑在一起。其中固然有农业为国家之本的理念,但更重要的是,这样方便朝廷管理。
让一部分人可以和土地解绑,这个后果可能非常糟糕,因为没有那么多岗位提供出来。到时候一群无所事事的壮劳力,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爱卿,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啊。”
胤禔略皱着眉,有些为难似的说道:“只是二阿哥从海外带回这个东西,朕也不能一句话就将其束之高阁。这样罢,等弘晗和元安公主回来,朕召你们来,咱们君臣关上门议论一番,如何?”
平时皇帝一言九鼎,想干什么就想方设法的要做到,今天反而格外的好说话。几个内阁大学士见好就收,马上遵从旨意,开始和皇帝谈起了最近的一些政务。
譬如流民进入关外垦荒,譬如各地继续鼓励农耕,比如漕运、海运等等。
皇帝这个职业,如果想干活的话,从早上睁眼到晚上睡觉,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做。但胤禔还是相对放权,给自己留下些时间思考喘息。
特别是弘昱刚刚回来,这段时间天天都被叫到皇后跟前,道琴不仅关心儿子的衣食住行,是否在外头生病了,回来要调养等等。她还关心,儿子在外头是否看中了什么姑娘,最近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年纪也够了,最好今年就给他挑好,明年就能成婚。日后成婚开府,人长大了,也就不惦记着跑那么远。何况,老太太身体愈发不安,若是有个好歹,还得再等两年。”
道琴的想法也得到了胤禔的双手赞同,他正好挑好了人:“罗多家的小女儿就不错,还有他弟弟讷尔布家的女孩子也在宫中读书,朕听说这都不错。”
“罗多……他的长女不就是得寿他媳妇吗?”皇后虽然这么问,但看胤禔无所谓,她自然也无甚意见,镶蓝旗辉发那拉氏这些年忠心耿耿,从他家择媳,倒也合情合理。
“好女甚多,慢慢看嘛,倒是老太太的身体。”胤禔揉揉脸,“万一……到时候又是三年,我还得提前准备好。到时候,倒是可以让弘晗代为理政。”
“啊?哦。”道琴了然,这原本就是他们夫妻俩心照不宣的事情,只是胤禔突然说出来,让皇后吃了一惊。她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早早的确立地位,孩子们将来纷争也会少些;但话说回来,当年的胤礽……
但胤禔显然打定了主意,甚至想好了让哪些大学士到时候辅佐弘晗办公,他想让观点意见有分歧的人都聚集在弘晗身边。到时候,让那孩子自己去裁度判断。
能力不都是这么锻炼出来的么。
弘晗与苏日格姐弟两个一前一后回到了京城,第一件事自然是前往皇帝跟前报道,胤禔作为好玛法,非常热情的抱着苏德一起到了西暖阁。
“来来,快瞧瞧你儿子,是不是被朕和你额娘养的很好!”
胤禔得意的展示外孙,苏日格赶紧将儿子抱了过来,旁边的弘晗也一脸笑容,还带着点期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呀。
“你们最近干得不错。”胤禔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弘晗去一趟东南,给朕写的奏折札记,很有见地。苏日格就更不必说了,那帮小子让你收拾的服服帖帖。懂得以身作则,这就是好处了。”
“儿子蒙汗阿玛爱护,才能得此机会远赴东南,这次虽然长了见识,”弘晗就道,“但不比姐姐处理实务。儿子回来几天,听说兵部与工部在关外的一应工场安排,都是姐姐一力促成。”
“我只是奉圣命行事,万事只管听汗阿玛的。倒是弘晗,在外头见得多,自己能体会多少东西,这样才是君子自省之道。有益于一辈子的事情。”
姐弟俩的互吹,互相给对方表功,听的胤禔忍俊不禁,心中也颇为妥帖。他也担心弘晗会有什么想法,因为他是不可能因为弘晗的好恶、担忧来决定自己的策略。
父子姐弟,骨肉至亲之间,如果能平安顺遂自然是好的。
事实上,胤禔之所以让苏日格去关外,也就是考虑到了日后……不让苏日格过去,让弘昱或者弘昸过去?将来弘晗会放心吗。
身在帝王家,为了长治久安,胤禔不得不考虑的更多些。
“你们回来都见见太皇太后,若是老人家还好,你们俩就一起回盛京去。”胤禔想了一下,又道:“弘晗带着你媳妇她们一起去,也有伺候你的人。”
弘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低头应是。
“朕打算让弘昱也跟着你们过去,另外,”胤禔想了一下,“朕打算给弘昱封爵,你觉着呢?”
皇帝的目光看向了弘晗,苏日格瞄了一眼弟弟,弘晗却毫无所觉似的:“儿子以为很是,二弟远赴法兰西,此行辛苦,有功劳亦有苦劳。”
“是啊,朕派去军前的那些宗室子弟,虽然没立下什么功劳,可到底走了一趟。朕也打算给他们晋爵,日后成婚面上好看些,你弟弟也是一样。”
“就封贝勒罢。”胤禔想了一下,道:“让他过去,跟着布置那个蒸汽机,带着工部的工匠多用些心思。你们在那边,也要让工匠们赚够了,朕不怕花钱,就怕没成果。”
“汗阿玛圣明,儿臣们明白了。”
苏日格明白,这是阿玛担心弘昱话语权不够,因为弘晗是长子,当然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忧。但弘昱不同,一起去关外,如果没有个确切的身份爵位,无法体现皇上的看重。那么弘昱很容易无法御下。
而弘晗,他没有异常反应就最好了,苏日格心下暗笑,自己出去管事,就越发像个老妈子,什么都担心。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了,弘晗怎么会因为这个心有芥蒂呢。
大阿哥的确没有芥蒂,但他的确多想了,只是想过之后,他的结论和自己姐姐基本一致。他也倾向于父亲是为了让弘昱的差事好办,而不是有什么“令彼取而代之”的想法。
毕竟阿玛春秋正盛,现在想那些特别多余,如果自己撑不住而倒下,极有可能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弟弟们还小,自己不要疑神疑鬼的好。对于弘晗而言,他认为汗阿玛与自己寿命足够长就行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胤禔想要册封次子,某种程度算是临时起意,在他见过大学士们之后,皇帝才恍然自己将来要推进的事情必然会引发争议和动荡,甚至是阳奉阴违。
在这种情况下,表达重视的唯一方法,就是给即将承担这方面责任的弘昱增加分量。这甚至比弘晗、弘昱兄弟之间的安排更重要。
不过,考虑到长远问题,胤禔看着面前的封赏名单,最后还是在上头加上了一个名字。他要给弘晗封爵,封他为郡王,弘晗也到了弱冠之年,再不封也不合适了。
“封皇长子弘晗为端郡王,皇次子弘昱为贝勒、诚郡王之子弘曚为贝子。”
其余随使团前往海外者,各有封赏,图里琛自不必说,他凭借这个功劳成为了皇帝心中的信臣。就连富森,也快速的升为了一等侍卫。只是这孩子上折子,要为生母守孝一年,胤禔也准了。
在皇帝准备开始御前会议,讨论蒸汽机的投入使用之前,郑家庄那边传回了一个消息:胤礽的福晋瓜尔佳氏,一病而亡。
“二福晋卧病良久,皇后娘娘几次差臣等过去请脉,只是二福晋心有郁结,忧愁上身。臣等尽力而为,奈何,那是药石不能治之处。臣等无能。”
“这也不能怪你们。”胤禔翻看了一下二福晋的脉案,最后道:“朕都看在眼里,你们整理一下脉案,就回太医院去罢。”
礼部与内务府诸官也已经到了御前,此刻礼部尚书就请旨道:“臣等请皇上示下,二福晋为胤礽之妻,并无爵位,丧礼体例,尚需圣裁。”
“二福晋瓜尔佳氏,生前多得先帝赞许,侍奉太皇太后也一向孝顺。”胤禔慢慢说道,“就以亲王福晋例下葬罢,停灵也不必在郑家庄……就在弘昪在京城的府邸里。”
有了圣旨,各项事体就好办多了,礼部和内务府都快速的行动起来。而想要去吊唁,或者应该吊唁的人,也不必观望不出,而是陆续前往了贝勒弘昪的府邸。等到皇帝令皇三子前往贝勒府颁旨、赐奠银的时候,胤禔也已经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前往吊唁的人多数都是派晚辈送礼过去。在皇帝登基数年之后,废太子一家,在很多人的心中,大抵也只剩下一段康熙朝的轶事了。
人走茶凉,时过境迁,莫过于此。
二福晋的死并没有引起很大的关注和波澜,皇帝在中秋之前,宴请亲信近臣,和朝廷重臣。就在这次小宴上,元起皇帝抛出了一个问题“诸位以为,自赵宋理学兴起至今,但在前朝而至本朝,理学到底在做什么呢?”
“朕年幼之时,听魏象枢讲过理学经世济民之道,但这些年似乎没有听到朝廷再出入魏象枢那样的人。以诸卿来看,为何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解放思想,实事求是。__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文中这会讨论学问,既好也不好。好处是可以潜移默化,坏处是只能潜移默化,因为这会从上到下其实还觉得自己超级niubility,不觉得理学将来会被锤烂在地上,跟不上进化。
我且尽力写着,反正不可能一本书写下所有东西。等这个完结,以后还有工夫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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