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外人面前声色不显,谈笑如故,但心下却皆是刮起了惊涛骇浪。
阮棠的确算是有意顺水推舟套路了奥斯顿一把,但他知道奥斯顿一直佩戴面具,心中其实有些在意自己面貌上的瑕疵的。
因此,他想过这件事情曝光,奥斯顿会用别的办法帮他圆这个场,会在过后私下里与他坦诚。
但却独独不曾想过——
奥斯顿居然会为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摘下面具,将他不愿暴露的面容暴露在世人眼前。
这让阮棠在震惊的同时,也没有办法不感动,不愧疚。
他悄悄打量了奥斯顿许久,在心下思筹着该如何和奥斯顿说开才好。
阮棠强撑着淡定,思虑良久,才一离开宴会现场,上了公爵府的悬浮车,他就已是故作淡定的开口:“我现在应该叫你公爵大人,还是塞特?”
奥斯顿摘下面具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一时之间都没有找到更好的开口措辞,只想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继续往下演。
“你是故意的吧?你其实早就知道了,你根本就是在故意套路我吧?”不想,奥斯顿却根本不给他发挥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恼羞成怒的就是凶狠诘问道。
奥斯顿不是傻子,只要冷静下来稍一细想,以阮惜现在的身份地位怎么会有可能出席这样一场宴会来羞辱针对阮棠的机会,阮棠之前又竭力劝说他出席这场宴会的情况,再结合他被阮惜当众指责时淡定的态度。
奥斯顿便知阮棠就算没参与其中,只怕也是早就知道了阮惜要对付他的计划了。他选择顺水推舟,不过是为了套路自己而已。
可笑自己却着了这个omega的道。
明知道是套路,听到有人羞辱这omega诋毁他的名誉,他还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再顾不得其他也要维护这omega的声誉往下跳。
事后的第一反应,还在忐忑担心自己的马甲暴露该如何同这omega。
幸好,宴会举行的时间够长,才让奥斯顿有了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想出了这么个先下手为强的好办法。
阮棠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大人,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但他出口的话语,却更像是在卖萌,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你不要把我当傻逼!”奥斯顿当即怒目而视,越发生气了起来。
他自小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皇室长大,阮棠的所有套路,只要他愿意去细想,没有一样是他看不透的。
他只是不想去想,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身体有自己的思想,愿意往套路里面跳罢了。
但这不是这个得寸进尺的omega吃定他,甚至尝试愚弄他的理由。
“就算我在套路大人,也是大人先套路我的。”阮棠见他把话说开,不再藏着掖着,就也没了什么继续演下去的心思了,直接了当道。
其实,装疯卖傻继续演下去,咬死牙不承认自己套路奥斯顿也不是不可以,但在看着奥斯顿为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阮棠就已是演不下去了。
在套路奥斯顿,顺势让阮惜陷害自己的时候,阮棠在心中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无数种以防万一,一箭多雕,使自己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的对策,甚至连奥斯顿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不维护他,非和他离婚不可也考虑到了。
但却独独没有想到奥斯顿会为了他一再放弃底线这样做。
奥斯顿摘下面具只在一瞬间,但带给阮棠内心的震撼,却是难以言喻的。
在那一刻,阮棠终于意识到唯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奥斯顿对他的好是那样的真心实意,他若再伪装试探下去,就是他配不上奥斯顿了。
而此刻,就是他们开诚布公的最佳时机——
因此,他再也不想对着奥斯顿演戏,也再不想对他存有分毫欺骗了。
奥斯顿没想到自己都已先发制人了,竟还能被阮棠怼得哑口无言,顿时气得炸毛:“你——”
完全想象不到说出了这种话的阮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既然早就知道了塞特就是他,那么这么长时间又是怎么看待他,怎么故意玩他的?
他为了掩饰心下的慌乱,看上去凶神恶煞,显得可怖至极。
“明明就是大人先套路我的,你每天戴着面具勾引我还不够,还要脱下面具假扮男仆到我身边来又为我换衣服,又摸我的脚,给予我我想要的一切来勾引我……我会上钩,想要反套路回大人,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毕竟,是大人先撩我的……”阮棠定定看着奥斯顿,眼中都闪烁出了星光来。
他在这样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仿佛眼底只照得进眼前那一人。
奥斯顿被他看得呼吸一窒,当即别开了眼去,气急败坏地怒骂道:“谁他妈的勾引你了?”
“没错,我的确早就知道大人就是塞特,塞特就是大人,却故作不知的。但也是大人给了我机会,我才能故作不知,顺水推舟来套路你的。”阮棠深深看着奥斯顿:“大人,你说一说,你这算不算是在半推半就,欲擒故纵呢?”
他根本不给奥斯顿逃避的机会:“否则,你又为什么要一面拒绝我,一面又假扮男仆偷偷来见我,又为什么要为了维护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自己的原则,在大庭广众之下摘下你的面具呢?”
“你闭嘴!”奥斯顿羞恼的想要将阮棠的嘴给缝上。
他的心脏紧张而又无序的乱跳着,但在听到阮棠明确的告诉他一直都知道他就是塞特的时候,心中却又不受控制的快乐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想,哦,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是故意的……原来他从头到尾喜欢的人都是我。
奥斯顿几乎没法压抑自己心下的欣喜。
“哦,对了,还有监控……我不知道阮惜的监控是从哪里弄来的,但首先得是要我房间里有监控他才能弄到吧?整个公爵府,能在我房间装监控的人会是谁呢?”阮棠直勾勾看着奥斯顿,坚决的不给他逃脱的机会:“大人,你为什么要在我房间装监控?是因为,你和我不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想经常通过监控看我吗?”
奥斯顿在他房间装监控的行为本是有些偏执,变态的,但阮棠却意外的不觉得可怕,甚至觉得有几分甜蜜。
奥斯顿对上这样的阮棠,几乎当场就想落荒而逃。
但狭小的悬浮车空间,却根本没有他的逃生之地……
而他一个alpha若被一个omega追得落荒而逃的话,也未免太过可笑了。
“我没有刻意装监控窥视你,你房间本来就有监控,是你自己心思不纯,想得太多。”奥斯顿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反驳之语。
但阮棠却根本什么也不听,直接抓着奥斯顿的手腕,就是再次进攻俯身吻了下去。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对于强吻某个口是心非alpha的事,阮棠已经是有经验了。
奥斯顿没想到这个omega竟然如此的胆大包天,知道自己是公爵还敢这样,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便是一把推开了阮棠:“你干什么?你怎么能如此放荡?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omega,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哦,我以为大人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就已是默认了我有资格对您做出这样的事来呢。”阮棠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在奥斯顿耳畔吐息低语。
奥斯顿缄默不语,他鼻尖萦绕着阮棠似兰非兰似梅非梅的信息素气息,顿时心猿意马,正想一把推开阮棠。
阮棠的吻却又一次覆盖了上来,这一次阮棠没再吻他的唇,而是吻上了他脸上狰狞,丑陋的伤疤。
阮棠轻轻吻着奥斯顿脸上凹凸不平的猩红伤疤,小心翼翼不掺杂任何欲念,就像是害怕弄疼了他一般万分珍视,虔诚的细细亲吻过他受伤肌肤的每一寸。
奥斯顿从未想过阮棠会亲吻如此丑陋,就连他自己都十分嫌弃之处,如此爱怜珍惜的轻吻,顿时整个人一懵,连身体都恍惚间僵硬得不会动了。
“还疼吗?”阮棠一边轻轻吻着他的脸,一边在他耳畔低语。
看着这样狰狞的伤疤,他心中并不觉得害怕恐惧,只是忍不住的为奥斯顿感到心疼和疼痛,奥斯顿当时那么小才十几岁,就受了这样重的伤,醒来不仅没有得到父母的安慰,反而得到了自己被他们抛弃的消息,一定很难受吧?
只可惜,那个时候自己并不认识他,也不能陪在他身边。
奥斯顿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亲,在阮棠轻柔带有安抚性,甚至还有几分圣洁的吻中,他的情绪渐渐放缓了下来,他不曾想过阮棠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答道:“……早就不疼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阮棠轻轻松开了手,再次退回了安全距离,不闪不避,直视着奥斯顿:“我只是觉得你当时一定很疼,很难受吧?”
“……没什么,我早不记得了。”奥斯顿没想到阮棠会问这样的问题,顿觉有点尴尬。
事情发生的太久,他早不记得当初的情况了,只记得自己撕心裂肺的痛苦和被母亲抛弃犹如堕入无间地狱的绝望。
阮棠深深看着他温柔而又宁静,没有说话。
奥斯顿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却是突然问道:“你现在知道我的样子了,你觉得我这张脸丑陋吗?”
这个问题,他还在做男仆的时候,就已问过阮棠一次。
但今天,他又问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