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姜梨换好装后,周围宫女皆是暗暗惊呼美貌。平日里见她锦衣珠翠惯了,今日骤然换上不同样式的简单襦裙,别有一番韵致。
尽管只是寻常富贵人家女子打扮,她站在人群中,气质出尘,仍然是鹤立鸡群。
并未带多少人,只是叫凛霜绛雪跟着,又叫了两个侍卫远远便衣跟着,并不显眼。
下了船走几步,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宜都最繁华的大街,并不像姜梨心中所想的光怪陆离。元国的街市倒是与杨都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这里仿佛更为开放,街边常有推车小贩出没,吆喝着卖些糖葫芦,豆腐脑一类的各色小吃。还会有美娇娘前来推销新开的饭馆中特色的美食。
姜梨看的新鲜,元国女子出门很少以纱巾覆面的,而且穿着打扮皆不受限制,没有特定规格。自己身穿襦裙,也不引人注目。
她看到糖葫芦心中一动,吩咐绛雪前去买了四五串,用糯米纸包了带回船上。
眼前百姓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哪里看得到政治混乱,国主不思朝政的影射?
姜梨只道南梨朝廷上那些外交大臣尽会夸大其词,拍姜景的马屁。
“卖挂历卖挂历”三人被街边特殊的叫卖声吸引。
“挂历是何物?为何我南梨从未见过?”姜梨转过头去问一旁的绛雪,她向来消息最为灵通。
她摇摇头,显然是不知道的。
正要走上前去看看,不成想三人被一个衣着并不出众,气质轻佻的年轻男子拦住。
他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像是个街头小混混。姜梨如何见过这等人,她一时间手足无措。
绛雪凛霜两人正要护主,不曾想这位男子先开口了:“这位小姐留步,小生福俊,小姐可是要买挂历?不如看看我们家的。各国俊男美女的都有,不管你是和尚道士还是尼姑道姑,只需看一眼必然倾心......”
“福俊?这名字倒是喜庆。”绛雪低声嘀咕道。
这位叫做福俊的小痞子,说着如此轻佻的言语,姜梨不由地脸红,转身走去。
这小痞子看到眼前人不愿搭理自己,接着说道:“男子有燕国姬悉,璧国禾与;女子有容国宁逸公主,还有南梨的姜梨出浴之图......”
登时姜梨三人脸色变得极不好看,绛雪正欲喊侍卫将这狂徒拿下,姜梨将她一推,暗示不急,反而轻轻笑着反问他:“你这美人出浴图,可是真的?”
见到姜梨展颜笑,这小痞子不由地看呆了。怔了怔,见到金主答话,他自然欣喜,满脸堆笑:“小娘子去看看便知。”
三人便由他带着来到一个摆挂历的摊位前,眼前摆的,挂的都是年画娃娃,山水风景一类的日历。
只见他神神叨叨,四处张望,见四下并无政府兵卒一类人,才偷偷掏出了一叠做工格外精美的精品挂历。
“这位小姐您看看,这是姬悉猎鹰,这是禾与临帖,还有还有,这个,凰梨出浴......”
姜梨并未接过细看,只是大致瞟了一眼,便知道这装修并非凰梨宫的风格。
她心里只觉得好笑,也并未戳破,刚欲说话,街道的繁华叫卖声突然被打破。
“让让让让!”
“让让让让!”
“全公公为王上选妃!想活命的快让!”
元国本地居民皆心道不妙,各自奔走回家,只想藏好自己的女儿,甚至是孙女。可是姜梨不知,一头雾水,绛雪甚至踮起脚尖,张望热闹。
“不好。”那小痞子暗道一声,一把抓住姜梨握着帕子的右手,欲将她从道路中拉到一边。
霎时姜梨又羞又恼。
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
她姜梨长这么大,从未被男子摸过手!
此刻竟然被一个地痞流氓揩了油!
仅是一秒钟的功夫,姜梨一行人便闹了起来。凛霜一把打开他的手,将姜梨拉到路中央离他数步远。绛雪狠狠推了这小痞子一把,却推不动,自己倒退两步。便衣的两个侍卫也慌了,赶紧上前护主。
“若想活命,便不要声张!”这小痞子一改先前轻慢的语气,神情严肃,一双星眸紧紧盯着姜梨。
想那姜梨是何人,如何会怕别人的威胁?
她脸色一冷,吩咐两名侍卫:“将这登徒子抓起来绑回去。”
只见眼前男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低声辩解道:“我可是为了你!不管你是何高门显贵,进了元国宫门,再出来便是骨头都不剩!”
此时姜梨才想到其中关窍,心道不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若硬来,那于恒未必会因为自己是南梨国的天命之女而放过自己,最后玉石俱焚反倒不好。
此处动静闹大了,那一行打着选妃名号横行霸道的太监、侍卫们快步赶来。
他们见到姜梨神采出众,风姿绰约,打扮华丽,还有倾国之貌,不由地大喜。
为首的那名全公公打着官腔,开口发问:“请问这位姑娘芳龄几何?家住何方?可曾婚配?”
侍卫上前,几欲自爆身份加以恐吓。
姜梨心道不好,只能抢先拦下。
“已有婚配!”两人异口同声。
姜梨诧异地转头看去,竟然是方才那个小痞子与自己同时开口。
只见那人脸不红心不跳,一改方才的轻佻模样,走上前来再次拉过姜梨的手:“公公见谅,我家娘子向来脾气不好,今日打扰了您老人家为大王选妃,实在是罪该万死。”
“福俊,谁是你娘子?”姜梨想都不想,大声直呼其名,这话脱口而出。
这……众人皆觉得尴尬,只有姜梨未曾反应过来。
“你看看你,刀子嘴豆腐心,口口声声不承认咱们的婚事,还不是喊着我‘夫君’么?”这小痞子又开始偷笑,又好似异常熟练地,替姜梨把她鬓边散乱的发丝别到脑后。
姜梨憋了半天,满脸通红,憋不出一句话来。
以全公公为首的一群人皆觉得是新婚夫妻闹别扭,实在无趣,上前呵斥两句便又声势浩大地离开了。
等到这位假“夫君”回过神来,被自己紧紧牵着手的女子已是哭成泪人,眼中满满的血丝,流泪不能自已。他再像个万花丛中过的流氓,此刻也是慌了。
“啪!”姜梨好一个响亮的耳光,将这小痞子打的说不出话。
毕竟这位福俊帮自己解决了好大的麻烦事儿,而且刚才的公公尚未走远,姜梨不好追究,只能生闷气扭头就走。她一句不说,流着泪掩面走回去,上了船,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中偷偷流泪。
她只觉得自己此生都会恨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