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国,万里城,谢府。
一大清早,谢大娘子便忙里忙外,为小儿子准备好盘缠、干粮和包裹。明知此次远行,对谢无杰来说是场历练,但为人母的哪能不担心?
谢青玄望着谢大娘子操劳的身影,负手笑道:“无杰已老大不小,你不要把总把他当成小孩子。”
“过了夏日再走,好不好?”
谢无杰露出为难的样子,“大哥,我有点想家。从没有离开过爹娘这么久。”
“当真再住些日子,好不容易来的,就算是陪我吧。”徐墨卿诚恳道。
王启把燕泽银拉走,带着长安和故里玩耍去了。徐墨卿则把谢无杰留在庭院中小憩。
众人乱成一团,徐墨卿是拉住这个扯不住那个,幸而中途燕归晚被手下叫回军营里,府内才算平息下来。
“哎,王生你这个叛徒!”燕泽银气得直跺脚。
王启不知何时幽幽地走了进来,笑嘻嘻道:“李统领宠爱泽郎,京都里家喻户晓。”
燕归晚提着马鞭指向胞弟:“我今儿是特意拿鞭子回来的。这几年我不在丰城,没人管教你,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谢无杰在侧咧着大白牙哈哈大笑,徐墨卿回首一瞪,“小崽子,你就知道笑!”
徐墨卿扶额,赶忙将他们姐弟分开,相劝道:“晚儿,咱别生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燕归晚上去就甩了燕泽银一马鞭,抽到燕泽银直往徐墨卿身后躲,“姐夫,姐夫救我!”
谢无杰挠挠头,特委屈地站在徐墨卿的身边。
徐墨卿已跟随进来,对自家弟弟道:“无杰,你给我老实点!”
“嫂嫂,你不要听他瞎掰。”谢无杰冲燕归晚露出一口大白牙。
燕泽银见到长姐,一下子扑到她的怀中:“长姐,你替泽儿出气,这人实在是太坏啦!”
燕归晚穿着铠甲提着马鞭走进来,断喝一声:“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
燕泽银被气得伸手就要去打他,谢无杰左右闪躲,警告道:“我念你们东梁男子不习武啊,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你再打我,我当真还手啦?”
“我迷路怎么啦?不管怎么说,我是凭着自己,一步步找到凉城来的。你呢?你怎么来的心里没数么?哎呀呀,倒是给忘了呢,你还有几日就得随官家的人回丰城去了吧?我还可以一直住下去,嫂嫂待我可好了!”谢无杰边说边摇头晃脑。
屋内,燕泽银正掐着个腰,气急败坏道:“这么大的人还笨的要死,我听说你一直迷路,还是让对面那位留夏侯爷给送过来的?”
徐墨卿忙得在身后拉住她,“哎,晚儿,晚儿……”
“这是又打起来了?”燕归晚一惊,提着马鞭就往屋子里走。
徐墨卿从身上取过帕子,替燕归晚把脸上的汗水擦了擦。才哭笑不得道:“他们俩……犯冲……”
“军中没什么事,我便回来瞧瞧。主要是怕我家那只脱兔再给无杰伤着。”燕归晚皱眉,忧心忡忡道。
徐墨卿抬头望向她,眉眼弯弯地笑道:“哟,晚儿这是开小差了,怎么这个时辰回府来?”
“哥哥,大热天的,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燕归晚拎着马鞭走进府内,瞧见徐墨卿正在庭院里踱步,还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谢无杰和燕泽银二人已经互掐了整整三日,唯有王启跟长安和故里玩闹得不亦乐乎。
两个月后,凉城,凉王府内。
慕秦揽住王启的腰身,“走吧,咱们也回家。我和慕妃也有东西要带给殿下,你要好生收着,中途不可出现闪失。”
“也对哦~顺便问问大家,有什么要带给姐姐姐夫的,我好一并收了。”
“小没良心的,你自己巴巴地去凉城,谁给我照看孩子们?我日日在皇宫里忙得打转,赶紧送去燕家!”
燕泽银傻傻地问道:“干什么去?”
“还不快点跟我走!”李韵和低喝一声。
四人大笑了一遭。
李韵和白了他们一眼:“两只脱兔!”
“不会,不会!”燕泽银拉过王启,“我们最听话的。”
“当然是真的。你们不能随性,或许只能在凉城休整几日,就得速速回京。若这次你们不守规矩,就没有下一次喽。”慕秦软硬兼施道。
“真的吗?姐姐,你没有骗我们?”王启抱住慕秦,破涕为笑。
慕秦附和道:“这次你们可以去凉城。”她将王启手中的包裹夺出来,“过几日有一批物资要运抵凉城,朝廷派兵押送,一路走官道,中途歇官驿。我已把里面的关系全部打通,你们随着去,随着回来即可。”
燕泽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晃着脑袋问道:“妻主大人在说什么呢?”
“这次让你们去!”李韵和一反常态。
燕泽银哭得梨花带雨,王启也在旁抽抽噎噎。慕秦同李韵和互相对望,都对自己的夫郎头疼不已。
燕泽银想去凉城探望长姐,王启想去凉城拜见恩公。二郎卿一拍即合,怎奈,就是没有成功过。最远的一次,他们俩已走到晏城,却还是被李韵和带人给抓了回来。
王启和燕泽银被狠狠地教育了一番。这当然不是头一遭,五年里没有二十次也有十次了。
“还有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爹爹,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李韵和提溜起燕泽银的后衣襟,斥责道。
慕秦走到王启面前,“你啊,教我说点什么好?这是第几次了?真的不想想孩子们?”
燕泽银满脸不忿道:“哼!她们在这里守株待兔,我刚学完猫叫,就把我给逮住了。”
“哎呀,泽郎你真是……”王启叫苦不迭。
燕泽银被几个扈从“五花大绑”地押解着,慕秦同李韵和正抱臂在此等候。王启这真是自投罗网啊!
王启打着包裹溜到府院后门,冲着墙外学了几声猫叫。那边立马给了回应,也是几声高亢的猫叫。王启信心倍增,一径闯出门外,以为这次终于能和燕泽银汇合。可府外的场面却尴尬至极!
东梁国,丰城,慕秦府邸。
“走吧!”谢青玄望着小儿子登上马背,一路快马加鞭地走远。
谢无杰用心地记下父亲的教诲。须臾,道:“爹,快要到城外了。您就不要再送,前面的路,儿子自己可以走!”
“咱们问心无愧就好,你只是替我去见见墨儿,我们仍是西洲国人。就算有一日西洲与东梁再动烽火,我们和你大哥也不会在一个阵营里。”
这几年谢无杰已在父亲的口中,慢慢捋清楚那些陈年旧账和遗留下来的问题。他点了点头,郑重道:“儿子明白了。我一定早去早回,不教父亲有不必要的麻烦。”
谢青玄笑了笑,“你一个孩子随便走走,也就罢了。若我带着你娘从西洲去往东梁,你觉得皇帝会怎么想?”
“爹,其实这次咱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去的。我带着您和娘,一起走天涯嘛!”
“见到你大哥……”谢青玄顿了顿,“替我多陪陪他。”
“爹就放心吧。我才不会有事呢!”
“路上机灵些,莫要逞强,要平安地去,平安地回来。”
谢青玄为小儿子牵着马,父子俩缓缓地往万里城外走去。
吃过早饭,谢大娘子送他们父子走到门首。谢无杰向后望了望,突然跪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谢大娘子忍着泪,示意快他走吧!一转身,却早是泪流满面。
“娘……”谢无杰的眼泪“哗啦”就掉下来。他的感情总是这样充沛。
还未等谢无杰反应过来,谢大娘子已先开口道:“别听你爹乱说,你放心的去,替我们多看看你大哥。待够了再回来,家里都好,不需要你惦记。”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一会儿就要出远门,你娘担心的要死,你还在这里没心没肺的?”谢青玄看似在责备儿子,但语气里依旧透露着疼惜。
谢无杰挠了挠脑袋,露出一口大白牙:“爹,我清醒得很呀。”
谢青玄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子,你给我清醒一点。”
“爹,你还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大哥的?”
“娘,我要带什么行李走呀?”
正将此时,谢无杰半眯着双眼,哈欠连连地走进上房里来。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咱九源的特产。雕龙的给故里,雕凰的给长安。两国再怎么有差异,这点应该不会错吧?”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谢青玄满面笑容的打开,盒子里是两只上层的玉佩。
谢大娘子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木盒,“一会儿老爷把这个交给无杰,要他一定看顾好了。这是我为墨儿的两个孩子准备的见面礼。”
谢青玄望向窗外,见厢房中的小儿子还未醒来。无奈地摇头,“吃亏就是福。这一趟旅途,他若能顺利走下来,以后定会成熟不少。”
“无杰心思单纯,我只是担心他中途被骗。”谢大娘子唉唉地叹气。
“他想去,便让他去嘛。”谢青玄温柔地笑道,“万里城到留夏关至多走一个多月的路程。过了留夏关就是墨儿的地盘,娘子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还没成亲,就是小孩子。”谢大娘子略有抱怨,“按说无杰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偏老爷要由着他的性子,什么远游一场见见外面的世界,再回来成家立业。”
“额,好吧。我听大哥的。”
“待回去,就该找个姑娘成个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