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悠哉悠哉的出现在约定地点,镇上的一间早点铺子。
这家店的肠粉和油条口感一流,肠粉香软嫩滑,油条酥而不腻,要是再加上一杯鲜甜的豆浆,我的天,这简直就是吃货的天堂。
现在已经早上九点,店里生意依然火热,我一进店门,魂儿就让肠粉油条的香味给勾走了,点完单后坐下等餐,这时才注意到,店里没有鲁秀的踪影。
我正想掏出手机问一下情况,谁知道店小二率先一步,把炸好的两根油条端到了我面前。
新鲜出炉的油条香飘四溢,我当时就想呀,电话可以待会再打,油条凉了就不好吃了,所以,我就宽心的吃起了油条。
油条之后是豆浆,豆浆吃完肠粉又上来了,我吃得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刚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忽然肩膀一沉,有人拍了我一下。
我漫不经心的回头,然后看见了一张几乎红透的鹅蛋脸,脸上那双水汪汪的秋水眸子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找了你大半天,打电话也不接,结果你倒好,在这里吃起来了。”鲁秀盯着我,板着脸一字一顿道。
她生气的样子并不可怕,面相红润反而平添了几分俏皮,显得愈发娇美动人。
我避开她责备的目光,掏出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可能是店里太吵,我压根就没听见。
我正准备说点什么,然后发现鲁秀一直虎着小脸,恐怕是真的生气了,因此,我到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但我想不通她生气的原因,难道就因为我吃了个早餐没听她电话?这城里姑娘的心思也太难懂了吧?
“我们不会强求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那就别去了。”鲁秀话里带着怒气,态度异常坚决,听得出来她是认真的,“去荆山还想活命的话,就给我认真点。”
说完,鲁秀怒气冲冲的走出店外,跟在她后面的还有平头汉子。
我一脸茫然的坐在原位,不明白鲁秀为何突然把话说得那么重,什么想活命就认真点,她是认真的吗?
鲁秀余气未消,灵动的身影钻入一辆白色面包车,平头汉子紧随其后,坐进了驾驶位。
鲁秀双手抱胸,背靠着副驾驶座椅,心绪平复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回头一看,大小姐的脾气立即又上来了,羞恼道:“他人呢?说了一句就真的不来了?”
平头汉子把头伸出窗外,回看了一眼早点铺子,支支吾吾道:“大小姐,那个,他,好像还在店里打包......。”
“什么?”
鲁秀又羞又气,两只粉拳紧握,似乎从小到大,没有哪一个男生知道自己生气后,会不来哄上两句的,难道在墨守眼里,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根油条?
“那咱们还等不等他了?”平头汉子明知鲁秀气在头上,还是问出了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鲁秀一咬牙,两条秀眉微蹙,喊出一句:“开车。”
平头汉子得意的勾起嘴角,毫不犹豫的发动了面包车,正要踩油门,结果面包车的门哗啦一声开了,先是扔进来一个黑色登山包,然后又钻进来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
“还愣着干什么?”
我把车门一关,使唤平头汉子道:“开车呀,不是赶时间的嘛。”
平头汉子瞪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他转头看了看鲁秀,后者偏头望向窗外,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那就是默认不赶人咯。
平头汉子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失落,但也只能默默开动汽车,然后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刮我一眼。
我假装没看见,注意力都放在了闷闷不乐的鲁秀身上,然后把手里热乎的豆浆递了过去,有点赔礼道歉的意思:“这家店的豆浆不错,香甜可口,趁热尝一下?”
鲁秀双手抱胸,盯着窗外的风景不予回应,倒是邻座的平头汉子忽然抢过豆浆,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这杯豆浆......。”我提高了音量,正想解释一番,谁知平头汉子已经喝了一口。
他打断我的话,厚着脸皮道:“谢谢啊,这杯豆浆还真是香甜可口呐。”
看到平头汉子那副贱兮兮的嘴脸,我很想一拳打上去,但是考虑到他正在开车,只好放弃了揍他的念头,不过,这梁子今日算是结上了。
喧闹的公路上,面包车飞驰向前,车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我不想再自讨没趣,就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顺带思考一下这段莫名其妙的旅程。
可是,我低估了自己的睡眠能力,眼皮一合,后背随着车身摇摇晃晃,像坐按摩椅一样舒服,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然后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浮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片断,有爷爷古板的面孔,鲁秀甜美的微笑,会飞的木鸟,扭动的墨文十六字,以及机关重重的青铜手柄,最后,它们如同潮水般涌向我,我拼命的跑,闯入一个幽长的隧道,全身都被窒息的黑暗包裹,心神颤栗不已……。
“呼!”
我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昏暗的夜色里,一张年轻人的干瘦面孔,毫无征兆的撞入我眼帘。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一头撞上了车顶,顿时头晕目眩。
而且,头顶传来的真实痛感告诉我,现在绝对不是在做梦。
然而,这还不算完,我的身子下意识后缩,背部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觉,令我菊花一紧,我回头一看,又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就在我熟睡的时候,车上多了两个陌生人,一胖一瘦,一左一右,就坐在我旁边。
“后生仔,做我尼一行,最忌自己吓自己,知唔知?”
胖子咕哝了几句粤语,抬手将我推开,因为我坐在了他大腿根上。
我自知失态,干笑了几声,然后坐回原位,还真别说,胖子的大腿比真皮沙发都软。
平头汉子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冷笑道:“这小子没下过地,不是你们道上的人。”
“怪唔知得啦。”
胖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之意,他漫不经心的看向我,这次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异样,整个人突然间定住,然后疯了似的抓起我右手,像算命先生一样研究起我的手掌。
胖子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我正要抽回手骂人,坐我旁边的瘦子忽然发话道:“我刚才留意了一下,他手上没有骨茧,也不是手艺人。”
胖子闻言,再次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放开了我的右手,扭头对平头汉子道:“天哥,呢次行动,你点解要带个拖油瓶?”
平头汉子闻言笑了笑,幸灾乐祸道:“这都是大小姐的意思。”
话音刚落,我们的目光都落在了鲁秀身上。
本来我还期待鲁秀出面解释一下,我好歹姓墨,爷爷是墨家巨子,我怎么可能是个拖油瓶,没想到鲁秀转过头来,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脱口而出:“可能是我当初看走眼了吧,拖油瓶这个称号……挺符合他气质的。”
我听完差点没气吐血,拜鲁秀所赐,我莫名多了个外号。
可能是因为这个废材外号听起来平易近人,换句话来说,就是构不成任何威胁,两人对我放下了警惕,我逐渐和他们熟络起来。
胖子全名叫黄广生,是广东人,他说的广普别人听不懂,索性就直接说粤语了,瘦子名叫方林,来自湖南长沙。
当我问及两人的职业时,他们毫不忌讳的说自己是土夫子,我听完下巴都要惊掉了,卧槽,那两人不就是盗墓贼吗?
我知道后坐立难安,不明白鲁秀到底把我坑上了什么样的贼船?
更奇葩的是,两人错认我是即将出道的土夫子,给我讲了很多他们的峥嵘往事,例如,他们是如何通过看风水来寻龙点穴,以及如何从危险的机关下逃生......我不自觉就被他们口中的地下世界吸引了。
同时我也在默默思考,如果这些外地人都是盗墓贼的话,那爷爷是什么?爷爷每次外出,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爷爷虽然不喜欢我,但我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爷爷是否存在不可告人的另一面,我不敢深想,也不愿意去想,或许跟鲁秀走完这一趟,我就能够接近真相,甚至触碰到那个更真实的他......。
面包车行驶到后半夜,在一段山路前停了下来,平头汉子开门下车,对我们喊了一句:“拿好行李,准备换车!”
昏沉的夜色将我们包裹,我背着登山包下了车,冰冷的夜风让我打了一个激灵,我抬眼远眺,只见一条无人的盘山公路蜿蜒向前,消失在山体和星空的交界处。
大伙们顶着寒风,开始大包小包的卸行李,我茫然四顾,身处星空之下,却喊不出脚下站立的山地,心神空荡。
鲁秀裹着白色羽绒服,脸上表露出的思绪异常凝重,如同夜色般深邃莫测,这一路我都注意到了,距离目的地越近,她的心绪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重,我正想过去和她聊聊,就在这时,无人的山路上冒出两点灯光。
油门轰鸣,一辆吉普车撞破沉寂的夜色,停在了我们面前,有个蓬头垢面的汉子从车上跳下来,张开双臂大喊一声:“老伙计们,欢迎来到湖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