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苏文和母亲王德芬看了一路风景,从B市市中心到郊区,越靠近目的地越是荒凉,街道上的景色与苏文家乡小县城倒是没太大差别。
垃圾桶摆放处肮脏杂乱地堆着垃圾,间歇能看到城市里的流浪狗翻着垃圾觅食,郊区的杂乱与市中心的繁华有着天壤之别。
王德芬在公交车上偷偷问过苏文,要不要找个好点的酒店住。
苏文一口回绝了,艺考饶是再节约消费,报名费、培训班费用和交通费、住宿费,哪个不是要花钱的?
父母舍得为自己花钱,可是苏文心疼父母的血汗钱。
住便宜点的,既省了钱,还能和梁雪迎结伴,岂不是两全其美?
宾馆和豪华这样的形容远远够不着边,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简陋的,房间也就十来平米的样子,带一个卫生间,家具除了一张床,只有一条凳子。唯一的好处是房间里有一扇窗户,朝阳,整个房间光线倒很明亮。
办好住房手续,苏文让母亲先去洗澡,自己去梁雪迎的房间里逛了逛。
梁雪迎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大包,显然只是她一个人住着。
“梁雪迎你是一个人来的?”苏文讶然,她以为梁雪迎应该也是母亲陪同下来B市艺考的。
梁雪迎一屁股坐在房间里的小床上,不以为意的样子,“是啊,一个人来艺考了,我报了好几所学校,明天还得去报名。”
苏文莫名有些心疼梁雪迎,同样的年纪,同样远赴他乡艺考,她却只身一人,身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孤军奋战,这才是真正的勇敢吧。比起梁雪迎,苏文很是惭愧。
“你爸妈呢?他们在哪里工作?”
“我家其实也不是G省市中心的,老家在一个小县城的农村,我家原来在县城里有一套房子,后来爸妈为了陪我在十八中读书,把县里的房子卖了,在市中心租着廉租房。卖房子剩余的钱还盘了家店铺,卖婴幼儿奶粉,现在爸妈在开着店呢!生意还挺好的,要不然我家也供不起我艺考了!”
梁雪迎聊起自己的家庭时,一脸幸福的笑意。
苏文听得百感交集,鼻子一酸竟有了泪意。
“爸妈真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人!”苏文吸了吸鼻子,“我爸妈也是,他们常年在D省务工,攒的钱都供家庭营生了,我从老家考进了博德,他们一声不响,就供我在博德读书。在博德读书,一年的学费多贵啊,都足够在县高中读两年了!我有一个朋友,她也是从小地方考来博德的,她特别努力,可是在高三到来以前,她还是因为家境的原因转回县里的高中就读了……”
说到柳川,苏文无不是惋惜的神情。命运纵然残酷,可是她们这些小小少年,哪个不是顽强地抵抗着?
“能考上博德当然是好事了,要是我能考上博德,我爸妈就算砸锅卖铁,肯定也会让我读的!可惜我不争气,考不上博德,在十八中读书还是爸妈托了关系才进的。现在在市里上学多不容易啊!可是市里的教学资源好,我爸妈也是希望我能出人头地!”
梁雪迎说完,拍了拍苏文的手,“你现在别想那么多,好好读书,以后考上好大学,有出息了,到时候好好报答父母也不迟!”
苏文直点头,感动得不行,“是的,长大后一定好好报答他们!”
和梁雪迎的相遇,也是茫茫人海中沧海一粟般的难得了。遇见朋友不珍稀,遇见知己才最是难得。
“咱们去年冬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咱俩特别投缘,那时候你没来参加颁奖典礼,我伤心了好一阵,但我相信我们日后一定还能再见!”
梁雪迎这一番话正中苏文心底的想法,苏文眼含着热泪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的!很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让我们都收获了一位志同道合的知心好友!”
梁雪迎说:“咱们是同一类人,总会在相同的领域遇见的!其实我更觉得我们俩是《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为了心中的理想,走出狭小的天地,羽翼虽未丰满,但还是勇敢地展翅高飞!”
苏文看着梁雪迎,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说的话,全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会有这般巧妙的缘分呢?她和梁雪迎真的是一类人,有着同样的志向,同样的理想,同样的追求……
“是的,我们都是这平凡世界里平凡但不甘平凡的人,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无数和我们一样的人,其实我们不孤单,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苏文和梁雪迎在PK大学的艺考是在同一个笔试考场,进入教室考试以前,两个女生互相加油鼓气,祝对方考试顺利。
其实苏文根本没有全部背完PK大学戏剧文学系历年考试真题,题目量太大,苏文只能尽力背诵和掌握。
直到走上考场,苏文心突然安定下来,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艺考笔试题目量之大,堪比两份文综试卷,苏文写题写得手快要抽筋,有的题备考时看都没看到过,但苏文还是没让任何题留白。
考试尽力了,就看结果吧。
苏文松了一口气,考试结束同梁雪迎道别:“希望咱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梁雪迎笑着点点头,“一定会的!”
梁雪迎下午还要去别的学校考试,而苏文艺考只报了PK大学的,一考完就可以直奔火车站坐火车返回G省了,连行李都是王德芬提前收拾好,退了房一出门全部带上了。
为了节约更多花销
,苏文来B市这趟只能如此匆忙。
返程的火车票苏文坚持买的硬座,反正是白天,晚上就能到G省了。
苏文也坚持没让母亲送回去,母亲为了陪苏文去艺考,已经请假耽误了好几天工作,劳民伤财,只好辛苦母亲直接从B市坐火车返回D省,省得来回倒车更劳累。
离别前,苏文拉着母亲的手,“妈妈,我一定会考上PK大学的!等我考上大学,再带您和爸爸好好在B市逛一逛玩一玩!”
繁华的B市,苏文和母亲只匆匆一瞥,说来不无遗憾。
王德芬望着女儿的目光里只有关忧,“妈妈相信你,不过文文啊,一定要注意身体,量力而为,爸妈不要求你一定考上PK大学,只要尽力了就好,人活着还是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最好了!”
苏文感动不已,“妈妈,我知道!”
返回G省的火车上,苏文把大包放在膝盖上当桌子用,枕着背包写试卷。带了一叠试卷去B市做,结果忙着复习艺考题,一张也没动过。
火车上人多嘈杂,天南海北的旅客聊天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手机放视频的声音,混带着泡面难闻的味道,七荤八素夹杂在一起。
还有火车喇叭里乘务广播员介绍火车途径城市的声音……乘务员推着贩卖车时不时经过,一成不变的叫卖声……间歇还有乘务员拎着一包内蒙古特产奶贝或是新疆蓝莓分发给旅客品尝,一遍又一遍洗脑似的介绍特产来贩卖,搞笑的语调逗得车厢里大人小孩哈哈大笑……
这真不是适合写试卷的时候。
一路上,苏文耳朵里塞着耳机放音乐听,勉勉强强写了几张试卷的选择题。
一上火车,苏文给宋昱发去了短信,告诉他今天从B市回来。
火车原本是晚上七点半到站,即便坐公交回学校起码得一个半小时,九点左右到达学校绰绰有余。
火车中途却在某个站点停下,从车厢两头的窗户望过去,轨道上停了两排的火车。半小时过去了,火车还未开动。一小时过去了,火车继续停着……
火车里抱怨的声音越来越高昂,甚至有乘客找了乘务员询问,乘客却带回轨道抢修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火车里的广播时不时播报火车路段正在抢修的消息,告诉乘客稍安勿躁,火车马上可以出发。
可是广播员这边说着“火车马上出发”,火车硬是一动没动,连同窗外那一列列火车,所有乘客在火车上干等着。
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大叔和乘务员吵了起来,“你们火车是干什么吃的?说好的七点到站呢!这都快八点了!火车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八点半还有个特别重要的会议,耽误了会议,拿不到合约,我公司赔了钱,我们
的损失是你们火车部门的责任!这是什么破火车啊!什么破轨道交通啊!回头我得去投诉你们这列火车,向全国铁道部门投诉你们!”
中年男人满脸通红,一口气骂得唾沫子横飞。
女乘务员不断弯腰道着歉:“先生实在对不起,轨道突然出现问题,这也不是咱们这列火车能控制的!突发情况总是会有的,您看看外面,多少列火车一起等着呢?轨道部门从下午四点多开始抢修,到现在也马不停蹄抢修着,您多点耐心……”
中年男人愈发急躁:“耐心个屁!广播里说着火车马上开,这说了多久了?”
女乘务员极尽职业素养:“请您通融通融,您的会议可否先打个电话延迟呢?”
“找你们经理来!我得跟你们好好算算,我的损失到底谁来赔偿?”
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摊开手,整个车厢里都被这男人的叫骂声充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