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也心疼地劝道:“主子都抄了快一个时辰了,松快松快吧,仔细将眼睛看坏了!”。
吉灵点点头,放下笔。
七喜打起帘子,扶着吉灵在正屋里膳桌旁坐下,碧雪便将热茶糕点递了进来,一共是四样点心:除了软奶糕、咸火腿小圆饼、江米红糖炸糕外,另外有一道龙须雪花酥。
这龙须雪花酥是吉灵以前从来没见过的,酥饼的糖丝雪白、纤细,一层层地裹成卷儿,每一块饼上都用红糖点了一个圆点儿,此外,瓷碗边沿还用热红糖浇了一圈叶片图案做装饰。
每一块酥饼大约有三岁孩童拳头大小,整齐地排列在一只青花鱼藻纹花口深盘里。
七喜伺候着用筷子夹了一块龙须雪花酥送到吉灵面前的碟子里,那酥饼极薄脆,顿时丝丝掉落了下来。
吉灵方才已洗了手,这时便直接用手抓了一块饼送进嘴里,只觉得那糖丝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甜,而是带着一股细腻的奶香味,一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呢,就已经在舌尖上似细雪一般融化了。
太好吃了!
她一口气没停,吃了四个,那一盘中一共也就五个,排列成了梅花形状,中间是红糖拉丝做成的花蕊,此时只剩下孤零零的最后一个。
“这是怎么做的?”,吉灵抬头问。
正屋门口,小乐子正在送最后一道糕点上递给碧雪,闻听此言便打袖子行礼,笑嘻嘻道:“回主子的话!此糕点本是民间小吃,这是奴才改良的方子,用牛乳、麦芽糖、冰糖、红糖、燕窝、江米粉、米酒所制。”。
他顿了顿,道:“做法倒不是太难,奴才将揉好的麦芽糖放在江米粉上,然后中间掏一个洞,再把洞扭成八字形状,不断揉面,依次加入燕窝,牛乳,这样糖丝被拉得越来越细,最后变成头发丝的粗细,酥饼也就成形了。”。
吉灵拿起最后一块龙须雪花酥送进口中,闻言笑了笑,点头道:“这个味道很好,甜而不腻,又酥又脆。”。
她抬头对七喜道:“赏。”。
七喜蹲了身子应了,回身去里屋里取了一只深蓝色的棉布荷包是前阵子赏给几个杂役太监时候,剩下的一只。
这只内里装的银钱略微多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开封呢,倒正正适合赏赐给小乐子若是真正仔细算起来,内里的银钱也差不多抵上小乐子一个月的月钱了。
七喜捧着荷包走出里屋。
小乐子一眼瞅见了,赶紧跪下,待得从七喜手中接过了荷包,他赶紧叩首道:“奴才谢主子恩典!”。
吉灵笑笑,指着荷包道:“起来吧,你刚刚过来没多久,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些见面礼,这便算是头一份的赏钱了,往后你跟着小达子在膳房里好好做。”。
小乐子行礼告退后,便一路走向了膳房。
路过柴火间时,他侧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柴火间中,四个杂役太监正在忙碌,一人在搬着柴火,另一人正卷起了袖子,用小刷子匀了雪白的盐,一片片往一条鱼肚子上抹着,门口小凳子上也坐着一人,正拿了一把弯刃小刮片在处理一堆山药。
这些都是晚膳要用的食材。
山药皮碰到皮肤最是麻痒,那人一边削皮,一边时不时将手浸在旁边的冷水盆里,又用粗棉布擦一擦,才能继续削皮。
他冷不丁一侧头,瞥见了小乐子,忙踢开凳子站起来,满脸堆笑道:“乐哥哥,可是贵人主子有什么吩咐?”。
小乐子不急不忙,笑眯眯道:“主子发话倒没有,不过你们几个的动作还得爽利些,仔细别耽误了主子晚上用膳!”。
那人便连连哈腰道:“乐哥哥放心,决计耽误不了!耽误不了!”。
小乐子点点头,眼光从屋中扫过,正要抬脚走,另一人是在旁边听着的,见小乐子是从贵人正屋里出来,他心里琢磨了一下,抢上前便小声道:“方才达哥哥给咱们说了晚上的膳单,还请乐哥哥掌掌眼。”。
小乐子迎风眯着眼道:“你说。”。
那杂役太监看了看旁边几人,便数着手指头道:“晚膳有瓜姜炖鸡、鸡翅变蛋、烩苹果鸭、百果山药酸辣鱼、脊髓红烧肉……
小乐子听到后面,抬手止住他,道:“成了!再配一味素菜,一品羹汤,一会儿我去给七喜姑娘看看。”。
他说完,抬脚进了旁边屋子,只见屋里烟气热腾,小达子正满头大汗地在灶台前打转。
一扭头,小达子见小乐子进来了,便认真地道:“小乐子,如何?那道龙须雪花酥可还合了主子的胃口么?”。
小乐子点点头,静静地道:“主子夸了好几句,说你手艺不错。”。
小达子抬手擦了擦脸颊上滚下的汗珠,憨憨地笑了。
他一边说,一边顺手在旁边拉了一把粗腊木凳子坐下,盯着小达子道:“你这道龙须雪花酥做得委实是好,当真是你自己想出的方子?”。
小达子一边忙活,一边道:“这是我老家的小吃,我改良了一下,主子爱吃甜,但又不爱太甜,也是伺候了主子有段日头了,大抵知道了主子的口味,这才把握得准。”。
小乐子笑道:“如此,你可真是用心!”,他顿了顿,催促道:“对了,你再说一遍那龙须雪花酥的做法吧!”。
……
翊坤宫暖阁内。
年妃扬手将一团纸狠狠砸在了懋嫔身上。
懋嫔机敏地一侧脸,躲了过去,那纸团堪堪擦着她的脸落在了地毯上。
懋嫔跪在地上不说话。
待到年妃好一会儿平静下来,懋嫔才扶着茉莉的手站起来,又走过去,轻手轻脚捡起那纸团,放在桌案上,用热茶盏的底一点点将它抹平。
那纸团上是她做的记号,每一个圆圈都代表着皇上去景阳宫东侧院用膳的日子,若是皇上留宿,便用朱砂将圆圈填满。
“年妃娘娘,”,懋嫔柔声道:“因着敬事房的记录查阅不方便,是您让嫔妾暗中做这记录,也亏得嫔妾与吉贵人身在一宫,这才方便查看。”。
她停了停,打量着年妃的脸色,道:“嫔妾也是实事求是,娘娘看看就是了,千万别动气,气伤了自己身子,不值当!”。
懋嫔说完,低头看着那张纸上的朱砂宛然,心里难免也有些震动。
不怪年妃娘娘着急。
这一张纸代表的是一个月,几张纸放在了一起,在灯下这样细细看来……
皇上往吉贵人那儿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到了最近,简直已经是专宠的趋势了。
况且还有不断的赏赐懋嫔都没敢往这张纸上记录!
年妃忽地半起身,伸了手臂,一把又将那张纸夺了去,重新展开审视了起来,懋嫔唯恐她发难,连忙起身,小步走到年妃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