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弄完了女儿,胤禛就拉着吉灵的手往外来——吉灵看他似乎是有事要讲的样子,便吩咐着乳母好好地照看着三公主,这才跟着胤禛走了出来。
虽然是夏日里,但承乾宫的院子里,因着奴才们早就用艾草熏了香,便是有虫蚁,也赶得七七八八了。
院中九转回廊下,悬了落梅如雪图案的宫灯,下面垂着银色的穗子,正应了承乾宫中梨花树的景,此时宫灯朦朦胧胧地亮着,晚风微微吹过。
吉灵跟着胤禛走到这儿,眼见着四爷一撩衣袍下摆,坐了下来,她也跟着坐了下来。
胤禛倒是抬头望了望那盏梨花灯一瞬,才把大意给她了一通。
原来四爷是觉得:如今看着三公主一日日长大起来,吉灵搬来承乾宫里也有了一段时日,一切都开始走正轨。
这承乾宫里按例,也要设八品侍监两名,其中一名是掌事的首领太监,算是整个承乾宫太监的头儿。
另外宫女也要有掌事宫女。
掌事宫女好办——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必然是七喜无疑了。
事实,七喜一直以来担任的角色,也正是这个。
只是太监这头……
胤禛瞧着吉灵:“灵灵,你可有什么意见,或是人选?”
吉灵一听这话,就知道四爷还是很疼自己的——毕竟这是雍正年间,而不是现代,他能尊重她的想法——至少摆了这个姿势出来,对于帝王来,已经是难得了。
不然这种事情,他直接从养心殿拨个人来就行了。
“我听皇的。”吉灵道。
她这么温温软软地一,四爷就眯着眼笑了。
吉灵也笑了。
相处的久,她知道——就是四爷这种强势又喜欢控制,兼着强迫症的性子,一定要顺着毛摸。
她这么一顺着他,他有了主控感,反而就能把决定权送到她手了。
是朕“让”你决定的。
胤禛握着她的两只爪子,瞧着她,声音温柔如一池春水:“朕来问你,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他顿了顿,道:“毕竟这首领太监以后是放在你宫里,也是替你做事、替息儿做事的。指派个合你心意的,以后若无差错,便一直做下去就是了。”
吉灵听胤禛到“息儿”,心头一动,抬头向四爷望了一眼,心里笑道四爷也跟着自己,会这么喊了。
四爷这番话的有道理,吉灵也是这么想的——掌事太监可是个好饭碗。
虽胤禛如果真从养心殿拨过来一个人,能入了他的眼,必然也可靠,但是没有这一路一起走过来的风风雨雨,她和这个新的首领太监主仆之间……到底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契合与观察。
没必要去整这些。
她身边又不是没人了。
“芬子。”吉灵轻声却果断地道:“皇,我觉得芬子可以——做事灵活圆转,性子却足够缜密,凡事也有分寸。”
更是她从景阳宫带出来的人。
胤禛倒是脸一点没有现出惊讶之色。
吉灵瞧着胤禛脸色,就知道他也是考虑过芬子的。
这就更好办了。
“把人喊过来吧。”胤禛转头对旁边奴才缓声道。
芬子听皇喊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三分预感,这时候步快跑了过来,从容不迫地在皇和主子面前擦擦地打千儿,跪下请安——是从容不迫,其实心里还是慌的,只不过勉力稳着罢了。
他抬头,不由得就向自家主子看了一眼。
吉灵立即就对他鼓励地微笑了一下,又示意他稳住些。
芬子咽了口唾沫,来还好,被自家主子这个不明所以的笑容弄得更慌了。
就听皇开始做首领太监的事。
芬子也不抖了,整个人都傻了——他知道有主子陪在身边,皇还喊他过来,定然不是坏事。
但没想到竟然开口就是一个首领太监,跟天掉馅饼似的,还是还是个无敌的大馅饼,“砰”地砸在他身。
天,整个承乾宫的首领太监!
胤禛瞧着他。
有清一代,从立朝之初,就严格限制了宦官的身份地位。
与明朝宦官权势熏天,气焰嚣张,可以随意欺压,辱骂,构陷大臣,甚至废存君主相比,满清的宦官是真正的奴才。
康熙爷曾经过:“太监最为下贱,虫蚁一般之人。”
这种言语的刻意贬抑,也是满清帝王看着明朝权宦祸国乱政的结局,吸取了教训,始终对宦官保持戒备心的结果。
为了防止宦官结党营私,内外交结,从康熙朝开始,便发重视对宦官势力的限制:不许擅出皇城,不许招引外人,不许交接外官,内官,不许大肆置买田产,把持官府。
待到胤禛自个儿登了基,关注点都不在这面了,他最忌讳的:是宦官与阿哥的交往——九龙夺嫡的惨烈,给许多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雍正元年,胤禛将总管内务府定成了三品衙门。
雍正四年,新年伊始,他又对有官职的太监实行加衔制——比如规定敬事房正四品大总管为宫殿监督领侍衔、规定七品首领为执守侍衔、规定八品首领为侍监衔。更分正从。
这一系列举措,明升暗降,都是为了限制太监的权利,无限膨胀。
但是一宫的掌事太监还是不容觑的。
妃嫔宫中,无论有无侧位,一律分配八品侍监两名,普通太监十二名。
这两名八品侍监有正从之分,也就是——正职的只有一名,实际的权利只在一人之手,
这个人就是这一宫的掌事太监。
另一人只可牵制,不可定夺。
吉灵瞧着芬子,示意他快点谢恩。
芬子这时候终于麻利了起来,扑通通三个响头磕下去:“奴才定然恪尽职守,伺候好宸嫔娘娘,领好一宫事,为娘娘分忧,为公主尽责,谢皇隆恩!谢皇隆恩!”
他一口气了这么多话,连气都不带喘的,胤禛倒是笑了——他瞧了一眼吉灵。
这傻子,以为刚才对着芬子使眼色,他察觉不到吗?
灵灵对自己身边这些一直跟着的奴才,倒是护着得很,也知道是个好差事,想给他端稳了。
胤禛伸了手搭在吉灵肩膀,把她向自己怀里揽了揽,沉吟了一下,才看着芬子,不扬不抑地道:“先做一阵子,后面瞧着情形,再做确定。”
芬子心里清楚:这话是皇解释给宸嫔娘娘听的。
否则他能拼得过养心殿御前的那些人?
若不是宸嫔主子抬举他,皇只怕根想不到他这个人选。
到底,还是觉得他不够深稳。
芬子抿着嘴唇深深磕头下去:“奴才谨遵皇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