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灵把三公主抱下来交给乳母之后,自己就默默坐在胤禛旁边。
桌上有一盘油炸的酥,浇着浓醇甜酸的酱汁,一口一个,只比花生米大一点,吃在嘴里,酥嫩酥嫩的。
吉灵示意七喜把酥拿过来,自己端在手中,坐在边上,一边看着胤禛,一边吃。
她怕吵到了胤禛,连咀嚼的时候都不敢用力咬——只是先送进嘴里,用力抿一下,再一点点咬碎。
所以一盘酥吃的很慢。
胤禛坐在旁边虽另有心思,余光却把吉灵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看她连吃个西都不敢发出声音,他就伸手拍了拍吉灵手背。
他一拍她,吉灵就塞了一颗酥到他口中。
胤禛转过眉眼看她。
虽然四爷脸上还是冷冰冰的,目光却渐渐转柔和了一些。
他低头吃了那颗酥,无意也把吉灵的手指尖含了一下,吉灵只觉得手指尖传来一阵又麻又痒的触感,她哈哈笑着,猛地一缩手。
然后胤禛就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了。
吉灵其实是挺想问问四爷——宫里是有什么事儿了,看着他那张面瘫脸……
得!
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被她给咽下去了。
她乖乖倚靠在四爷宽阔的胸膛里,伸手描绘着他衣袍上的龙纹花样,又继续投喂了几颗酥。
这一晚上,胤禛没宿在这儿,直接回养心殿继续办公了。
他前脚走了,后脚吉灵就把三公主的生日蛋糕给吃了——反正这蛋糕又是面,又是奶酥油的,按照三公主现在的年龄,也不能吃。
三公主趴在乳母身上,含着两泡大大的眼泪,伤心欲绝地看着额娘吃完了。
……
三公主生辰是五月初一,之后没几日,就是端阳节了。
整座紫禁城里,大家都在准备着过节,据来还要在圆明园里划龙舟——毕竟如今都是雍正五年了,出了头三年,一切热闹的仪典也就可以展开了。
但是划龙舟最后不知怎么的,却被取消了。
吉灵心道取消也好,如今她怀着身孕,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从紫禁城和圆明园来回马车折腾。
至于端阳节要送给胤禛的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是一个新荷包,颜色样式和从前送给四爷的那个一模一样。
胤禛腰上的那只荷包,她观察过了——因为被他天天佩戴,荷包的边沿已经部起毛了,下面的穗子颜色也有些掉了,挂在腰间,和胤禛一身的袍服分外不协调。
就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摘掉过呢……
吉灵花了大概六七天的时间,就把荷包做好了——这种纯素色的荷包,手艺不难。
承乾宫的库房里,想要什么上品针线、布料、珠子、香料,应有尽有。
就是穿穗子花了点时间。
如果上一次,她还带了些交差敷衍的心情,只是绣了荷包上的一轮月亮。
这一次,却是心意,细致到一针一线,部都亲手做了,一点细节也不愿意假手于人。
她在屋里做荷包,外面也没闲着,芬子指挥人把整个承乾宫的前后院子都做了扫除和整理,吉灵把节日发红包的任务也给了他。
端阳节前一天,是该给坤宁宫请安的日子——听闻皇后身子好了许多,众妃嫔有人带了药材,有人带了补品,都往坤宁宫去了。
坤宁宫里,乌拉那拉氏神清气爽地坐在凤位上。
吉灵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这哪里像是个生病的人?简直比之前还要容光焕发了太多。
她夹在妃嫔之中,跟着行礼请安:“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乌拉那拉氏一抬眼,就看到了吉灵,眼光在她肚皮上来回扫了几圈,才慢条斯理地笑道:“宸嫔有孕在身,不必蹲着了,快起身吧。”
她眼光扫了众人一眼,温声道:“你们也都坐下。”
众人坐下后,眼光不自觉地都向吉灵看去,又扫在她肚子上。
吉灵顿时又成了目光的焦点。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两只手也下意识地交叠起来,挡在了肚皮前面。
乌拉那拉氏有了三阿哥之后,自觉有了五六分底气,便是神头也和往日不一样了,但是看到宸嫔的气色之后,她还是沉默着,心底有些不淡然了。
尽管不愿意承认,乌拉那拉氏还是不得不在心里冒出了想法:宸嫔如今是来美了。
她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从容,和从前那个灰头土脸的常在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从前的吉常在、吉贵人是被动的心恭敬而谨慎,那么现在的宸嫔就是主动的端良自敛。
一种态度,两种心境,却是完不一样了。
一个一等宫女快步走了进来,在皇后耳边低声了几句,乌拉那拉氏才听了几句,便一脸掩饰不住的欢喜,抬眼问道:“什么时候?”
众妃嫔都抬了眼去看皇后。
那宫女朗身道:“是午时,来是递牌子进宫见驾,听是皇上的意思——让他过来坤宁宫请安。”
乌拉那拉氏犹自端持着,点头道:“去把三阿哥喜欢的阳羡茶、冰凉果子都备上——果子不可太凉。“
她顿了顿,一脸慈爱地道:“对了,三阿哥不喜欢太过甜腻的额糕点,上次的八金糕,告诉膳房,一盘都不必上了。”
那宫女抿嘴笑着应了,又向众妃嫔蹲了蹲身子,才步倒退而出,待得到了门口,放下帘子,自转身出去了。
裕妃听着“三阿哥”几个字,就抬头望了一眼熹嫔。
熹嫔双手交叠,姿态恭敬地坐在椅子上,一脸眼观鼻,鼻观心,清心寡欲的样子。
裕妃瞧着她这样,便又向懋嫔扫了一眼,却听懋嫔笑着向前倾了身子,望着乌拉那拉氏,柔声细气地道:“婢妾也好一阵子没见三阿哥了,只还记得三阿哥从前在潜邸时候的模样,三阿哥有他皇额娘这般关心疼爱着,当真是好福气!”
乌拉那拉氏听,笑着瞥了懋嫔一眼,眼边也现出了淡淡的纹路,矜持地道:“宫最近读的一卷经书,蝇头字,看着甚是累眼,懋嫔,你是素来喜抄佛典的,一会儿留下来替宫誊一誊罢。”
懋嫔一脸受宠若惊,立即应了。
乌拉那拉氏抿了一口热茶,才絮絮道:“还有一事,是关于和惠公主的,想必你们众人之中,大抵也有人听见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