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灵出来了,把七阿哥交给乳母,笑着前来,也没行礼。
弘昕气喘吁吁地站在胤禛旁边,一张脸全是汗珠,明明已经是是十月里的天气,他脸却就跟盛夏一般,红扑扑的。
父子两个人衣裳领子都湿透了。
吉灵张罗着让奴才服侍四爷和弘昕沐浴更衣去了。
弘昕却很兴奋,鼻翼翕张着,似乎还要和额娘说什么,胤禛在他背后拍了拍,他才老老实实去准备沐浴。
等到两个人都洗浴了出来,换了干净衣裳,晚膳也已经在前殿里摆好了。
三公主早就坐下了,没用她和弘昕的小桌子,直接坐在了吉灵旁边。
等到弘昕和皇阿玛过来,四个人正好坐在一处。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弘昕坐下来就说要喝汤——他渴的厉害,侍膳太监一连盛了三小碗莲藕莲子清心汤,都被他一饮而尽了。
吉灵示意侍膳太监退下,自己开始亲手给儿子盛汤。
盛完了,她就给胤禛盛,结果胤禛握住她的手腕:“你带着七阿哥,也很辛苦,歇一歇,不必忙活,这些事交给奴才们做就是了。”
他这么一发话,一打岔,倒是把她剩下来想说的话全打断了。
三公主在旁边捧着饭碗,难得地一句话没说,安安静静地用膳,胤禛望着一对儿女,伸手摸摸这个脑袋,又拍拍那个肩膀,一脸的舐犊之情。
三公主胃口很好,用了一道专门给她做的麻辣小锅子,又吃了一碟香煎豆腐、一碗银鱼羹,一碗小馄饨、一碟桂花凉糕。
吉灵是清楚女儿饭量的,看着她碗底渐渐漏出来,就准备招呼奴才再给她添。
谁知道三公主接过来旁边宫女递来的手巾帕子,斯斯文文地擦了擦嘴角,小声道:“额娘,不必,我吃饱了。”
她话虽是这么说,眼睛却还是恋恋不舍地往桌几道甜蜜蜜的糕点瞟了一眼。
胤禛放下筷子笑了。
吉灵看看他,他也看看吉灵,然后体贴地道:“用完了,就去早些歇息吧,皇阿玛和你额娘说几句话。”
三公主一脸“提前走也可以吗?”的表情,然后起身,规规矩矩地给皇阿玛行了礼,又对着吉灵眨了眨眼睛,这才向后面而去。
又有点心送了来,是南瓜小奶饼,一个一个的奶皮饼做的很迷你,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小,里面都是南瓜茸,外面是颤抖着的奶皮儿,吃起来丝滑得很,入口即化。
等到碟子一来,胤禛先夹了一个放到吉灵面前的碟子里。
“好好吃。”他含笑看着她,声音又低沉又温柔。
吉灵还在回头看女儿的背影。
女儿到底是小姑娘家了,如今也怕胖,不敢吃太多了——吉灵想。
胤禛同样看着三公主的背影,忽然轻轻拍了拍吉灵的手背,口气中半是欣慰,半是惆怅地道:“息儿也渐渐要长大了。”
两个人坐在宫灯之下,一顿饭吃得安静又温馨,待到饭后,弘昕带着奴才去他自己的暖阁温习书课。
皇子们被教授的汉学内容,大多在儒学的范围下,又以理学为基础,主要是以《四书》《五经》《资治通鉴》《古文渊鉴》为主。
除此以外,也有先前的帝王圣训,比如康熙的《资政要览》等等,见的都是地祖宗家训,此外,还有《满洲蒙古汉字三合切音清文鉴》这种书——要求皇子满蒙汗三种文字兼学。
他在里面读书,胤禛倒没让撤了膳桌——他今晚兴致很好,又让人去养心殿御膳房命人送了清茗来,两个人坐在灯下,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秋夜的雨,本来就带了六七分凉意,兼着又是晚,金丝炉一点点煮着茗茶,暖意也透到了人心里去。
胤禛怕吉灵冻着,命人将前殿的门全都关了,七喜又取了斗篷来,严严实实地给主子围了。
等她围好了,也就带着奴才们识趣地下去了。
胤禛伸手拉着她坐到旁边去,诺大的前殿里,便只听见煮茶的咕嘟咕嘟声,氤氲的水汽冒了出来,瞧出去,到处都透了一层烟雾。
“息儿的……”,胤禛开了口,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一个措辞接去。
最后他说:“息儿的事,从现在起,朕会留心,你或是息儿,若是有看中的,也告诉朕,只要朕瞧着行,定然不会阻拦。”
吉灵心道小屁孩才多大,也不过就是小学生的年纪,现在就讨论婚事?也太心急了吧。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远的不说,便是皇子们的福晋,差不多也就是初中学生的年纪,就指婚给皇子了。
若是按照这个年龄来倒推,其实三公主能待在身边的时间也没有几年了。
她心里颤了颤,想到和惠公主和淑慎公主,立即拉住胤禛的手,睁大了眼看着他:“咱们的息儿,可不能去蒙古!”
胤禛握住她的手,点头道:“灵灵放心,朕答允你。”
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朕也舍不得!”
他一拍膝站起来,吉灵以为他要去找三公主,刚想说不必这么着急,别吓着孩子。
谁知道胤禛已经往暖阁里面走了。
他走了几步,见吉灵还坐在那儿,望着自己发怔,于是伸手道:“你也过来。”
吉灵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跟他,胤禛握住了她手,抬手摸了摸她脸颊,贴了贴才低声道:“脸都冻得发白了,还坐在那儿,傻不傻?”
吉灵“哦”了一声,满脑子想的还是胤禛方才说的事。
这种事情,天下但凡是做母亲的,就没有不操心的。
她一时间心思不在自己身,浑然没觉得胤禛已经把她按下来在床边坐下了。
还是和多年前一样,他兴致一好,就喜欢把她抱在腿说说话,整个人抱个满怀。
是个占有的姿势。
吉灵想到三公主总有一天要嫁出去,再不会像现在这样,满口额娘长额娘短地,整天陪伴在自己身边,她就有点眼底发酸。
她伸手搂住了胤禛的脖子,在他怀里轻轻挨擦。
这本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姿势,胤禛却会错了意,闻着她身的淡淡熏香气息,他心猿意马起来,伸手去解她的衣领扣子和斗篷。
冰冷丝滑的斗篷像水一样倾泻在地,衣裳带着的凉气也散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