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对于这些外貌之事一向都是从不在意的,榭昀也就提了那么一句,他更是不会上心,直接也围着桌子坐下,一下看看榭昀,一下又注视着我。
不过对于榭昀方才那句没有长辈风范,慕景似乎也是很爱听啊。也对,依着他的性子,恐怕是巴不得别人说他不是长辈。
我盯着慕景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目光一直定在榭昀身上了。榭昀只顾着低头吃饭,丝毫没有理会边上什么时候还多了一个人,多了一道不知是善是恶的目光,从慕景刚进来就没怎么注意他,看都没有正眼看一下。
说话也就说了那么一句,还是因为我说的。
我有些好奇,准备问一句,没想慕景又忽的横眼过来看向我了,还一个劲儿地冲我眨着眼睛,伸手指了指榭昀。
???
我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话不可以直接说出来吗?
它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嘴唇还一直蠕动着,但我是完全看不清他是在同我说什么。
榭昀仍旧是只顾自己吃饭。
眼下这般,我倒是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闹矛盾了,慕景在让我替他说话?是这个意思?
“那个...”我最讨厌安静了,忍不住不说话,顾不得慕景的眼色,直接问他,“慕景,你做什么去了?”
慕景没来得及说什么,榭昀就抢先替他回答了,“还能做什么,在南越瞎逛逛,以后没机会了。”
司徒若怜:“.....”
慕景:“.....”
这人是替别人回答上瘾是吗?什么叫以后没机会了,就算是回了北凉,以后若是想来南越看看,随时都可以过来啊。
不过听榭昀这语气,活脱脱就是在生慕景的气啊。
两下里都沉默了,榭昀抬头,将筷子扔下,看向慕景,“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会不会要打起来了?
我还想着慕景下一刻会不会要拔剑了,没想到他是笑着摆了摆手,含糊不清地说了两句,“知道了知道了,都听你的。”
这话虽是很敷衍,但我怎么觉着...听着就这么不习惯呢?慕景...这么乖巧?这么听榭昀的话了?从前可是连母亲说的话都不会听进去半句的。
慕景呆坐了好一会儿,一直未吭声,榭昀也静立着,时不时就扫他一眼。
最后终还是慕景先坐不住了,说有些累了要去睡会儿,补个觉。
临走时榭昀又阴阳怪气地给他补了一刀,“下次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睡安稳觉了。”
慕景在门口稍稍顿了下足,转头看了一眼榭昀,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再说什么,但看样子也是没有气恼。
等慕景彻底走远,我才问榭昀,“怎么回事?你和慕景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事啊,没怎么。”
“他哪里惹你了?”
“没惹我!”
还不愿意告诉我...哪里来的火气,脸色说变就变啊。
他沉寂了半响,似乎是看到我有些不高兴,忽的又主动说及了,“他说要去杀掉娄翊阳,我不许。”
娄翊阳?要为贵妃报仇吗?
“我说再等等,他不肯听,说他一个人去,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捂嘴嗤笑,又追问道,“那他怎么忽然就这么急切了?这两年来不是都一直好好的吗?”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说什么等不及了,那天喝了些烈酒,还和我大吵了一架。”
我好奇,“哪天?”
他不想多说,敷衍道,“就前两天。”
他说完话,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点菜,却不小心掉落到了地上,眉头蹙了蹙,握住筷子一个劲儿地往碗里戳着,颗颗米粒都被戳散了,像是要撒什么火一般。
...幼稚!
“怎么,你还有话要问我?”他抬眼看向我。
我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他追问,“什么事?”
我思索了半天,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提起娄郁旬,没听我说下去,榭昀一直盯着我看,静静等待着。
“那个...就是那个人...”我冲他眨了眨眼睛,他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他笑问我,“哪个?”
我不知在榭昀面前该怎么称呼那个人,只得继续顺着方才的话说下去,都快要变结巴了,“就是...那个人啊...那个...皇宫的。”
他笑意渐增,理解我的意思,终于点了点头,“嗯,他怎么了?”
我轻轻吐了口气,继续问道,“他明明知道贵妃的身份,当年怎么会让贵妃进宫?还一直宠着她?”
榭昀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筷子不小心掉了一支在地上,笑意敛了敛,倒是没有像之前一样马上变脸,没有明确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如实说,“我就是好奇啊。”
“这有什么好奇的?”
我闷哼了一声,心道你什么都知道自然是什么都不好奇了,我可是每次什么事都不知道,知道了也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心中所想终是没有说出口,长舒了口气,平静地回他的问题,“就是好奇啊,他不是应该对玉冥教斩草除根吗?”
榭昀苦笑,“可不呢?我从前也是这样觉得的,那时候还好奇,他怎么没有杀我...不过渐渐地,就越来越...”他顿了顿,声音愈说愈小,到最后只剩一丝气音了,“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可不是看不懂吗?连慕景也说,他不明白这人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或是在计划着什么,当年明明是一心一意只想除掉玉冥教,想要拿到玉灵珠,大老远从南越到北凉,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骗了那么多人,甚至不惜如此诓骗一个深爱自己的人。
后来目的终于达成了,确实是将玉冥教给剿了,却没有对榭昀这个东方家的后人斩草除根...且再没有提起玉灵珠的事...还有、他知晓母亲的身份,却从未为难过丞相府。明明知道贵妃就是怜心,还让她进宫,封她为贵妃,让她抚养榭昀。
还有静妃...他知道静妃的身份吗?
听见榭昀忽然叹了口气,又缓缓开口道,“或许我母亲知道,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跟我和舅舅说什么...娄翊阳要杀我母亲的时候,他确实是不允许,后来还责罚了娄翊阳。”
“所以...”我试探性的说着,“他确实是一直都在帮着你们护着你的,对吧?”
榭昀难得干脆的点了点头,还浅浅笑了笑,说的轻巧,“是啊,一直都在护着我。”只是说完又补了一句让我耳熟能详的话,“想赎清自己的罪孽,怕午夜有冤魂来索命。”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榭昀知道他没有想过还要对玉冥教怎么样,甚至还会出手相帮,只是不敢相信他都是为了自己。
慕景说,榭昀娘亲和娄郁旬当年的那些事,连他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娄郁旬确实是喜欢了阿璃很久,从到了北凉和她认识不久,便一直都陪在她身边。
不过按照慕景这么说来,我又想起一件事。
娄郁旬当年是和欧阳骏羽的三叔欧阳晋一同去往北凉的,欧阳晋认识贵妃的时候,贵妃还在北凉清楼,还只是那个苏蓁。
他很喜欢苏蓁,两年前,我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他一看到我,就叫了一声“蓁儿”,可是当时欧阳骏羽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我不过是因为太过熟悉“蓁儿”这个名字,也从慕景那得知我同苏蓁年少时候长得有些像,所以一下便听出来了。
欧阳家似乎...对这件事是一点也不知道。
但是娄郁旬一定是知道的。
他既然知道,也还是要册封贵妃让她进宫...
还有一点,娄郁旬如果只是为了玉灵珠、为了玉冥教而接近阿璃前辈,那时候玉冥教教主还是冷苻椹,东方阳一直在月翎岛,阿璃前辈也在月翎岛,初到北凉的娄郁旬,又是如何得知其实阿璃前辈原是与明教后人的。
北凉木兰南越人人皆知,玉灵珠乃水玉山庄的圣物,一直为水玉山庄所有,他还如何知晓,东方家和水玉山庄的关系,知道阿璃前辈的母亲是水玉山庄的后人。
水玉山庄名门之后,轩辕黄帝的嫡系后人,怎么会和魔教有牵扯?
这在当时,算是个秘密吧。
远在南越的娄家、慕容家,根本不可能会知道!
所以何来他一开始就是为了玉灵珠而去接近榭昀他娘亲呢?也或许情谊是真的,喜欢之意是真的,但是利用了那份感情也是真的。
欧阳晋...也是知道贵妃就是苏蓁吧。
这些杂事,真是越想越头疼。我揉了揉额头,才想到问自己,我无缘无故想这么多做什么?和我有个鬼的关系,身边这个当事人一点都不操心,我每天操心这么多是做什么呢。
白白操不应该操的心,过不了几年头发都是要变白了的。
记忆中的若怜,打小就喜欢问娘亲和阿爹从前的事,问大哥、问二哥、到后来大些了问四哥,四哥还曾说,娘亲那一辈,认识的故人很多,发生过的事情也比较杂比较多,真是要了解清楚,知道的透彻,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我现在总算知道四哥的话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