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戈咆哮着催马前突,企图以自己的勇敢来激发手下的士气。可是周围的一切,就好像平和宁静的下午,骑着马同友人出游在秋天的草原,别说激发人们奋勇向前,连骑马都觉得是一种累人的活计。
“魔法,卑鄙的异族人使用魔法,快退回去!”,萨戈意识到不对,回身大叫,想要趁着踏入金色草场不远,尽可能挽回损失。
可是他看到的不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而是金色草海上,沉默寡言但有强壮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父亲,美丽慈祥总是对自己微笑的母亲。母亲以为着父亲,他们两人共乘一骑灰色的骏马正在身后缓缓骑来。欢声笑语传来,他旋身,战斗本能让他拔出弯刀,却见兄弟姐妹们,一个个都是孩童时的模样,他们或是在草海中奔跑跳跃,女孩子则带着亲手编织的花环,追逐着零散采蜜的蜜蜂和蝴蝶。
多么美好的下午。萨戈大声的喘着粗气,这里的场景,是他梦境中,最美好也是最向往的天国的生活。可是他不相信这样的景色,因为现实中的多斯拉克之海,也许会变成金黄色,却永远不可能如此平静祥和。
他想要发出怒吼,却只有小孩子的尖叫传出。
他变小了,变成了那个每天想着长大,变得更强黄的小小男孩,他又成了家里最小的一个。哥哥们在他眼前打闹嬉戏,姐姐们不时的来到他身边,为他打扮或者给他喂食新鲜的草果。
一阵刺痛从脖颈处传来,眼前的景色陡变。草海依旧,空气中香甜以及欢声笑语没有了。家人们化作风中的飞沙,在徐徐的气流中消散开来。他的眼前只剩下美丽的金黄,猩红的血迹。
敌人的步兵排成密集队形顶盾在前,数不清的箭矢间啸着从盾兵们身后抛射出来。萨戈打了个机灵,想要大叫让所有人准备避箭,却发不出声音。他注意到一支长长的,裹着细绳的特殊箭杆正在跟前,鼻子下面颤动。箭矢那美丽的平衡羽浸透了他喷出的血液。
空气中弥漫这浓重的血腥味道和臭味,他感到了窒息和寒冷。惨叫声在他的身后和旁边不断涌现。随着又一阵箭雨落下,尖叫和嘶吼声瞬间变得高亢密集随即低落下去。
他跪在金黄色的草地上,殷虹的颜色把他脚下的一块染红。他的视野模糊,眼前不再是现实或是虚幻,生平过往以飞快的速度在眼前流转,他时而悲伤,时而欢笑最终一切沉寂下来...
......
奈德这才明白,为了巴利斯坦提醒他不要骑马踏入金色的草场,那些咆哮武士精锐就是前车之鉴。这些人以最勇猛的姿态冲入进去,然后一切变得奇怪。包括他们的战马开始在原地打转,武士们像是喝醉了酒,纷纷下马,又跳又叫,有的欢笑有的哭泣,还有挥舞弯刀同虚空决斗的。随着步兵们一连两轮准确的箭雨,包括为首的多斯拉克将领,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中,给金黄色的草场染上了点点红晕。
这就是魔法。
他浑身战栗着,虽然知道西格以及他的同伴们都不是普通人。既然能够把濒死的劳勃救活,一定有着不那么正常的力量,但是第一次见识如此伎俩,古老传说中那些恐怖的事物蜂拥而至。虽然多斯拉克草原气候宜人,白天更可以用酷热来形容,但此刻他感受到的却是...凛冬将至...
“嘿,史塔克,别愣着,我们也该活动活动了。”,一直嚼着酸叶草的黑衣人老头,他记得此人叫尤伦,策马向正从山脊的两边,绕行金色草场的多斯拉克骑兵群冲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叫住对方,因为那根本就是作死,面对眼前茫茫多的,在身后掀起高高尘土的草原骑兵,他们的人太少,又分的太散,这样一头撞上去,别说战斗,就是他这样的高等级骑士,身穿重甲也无法同时面对十几把的弯刀,结果必然是被踩踏蝼蚁一样为大军所淹没。
“奈德大人,还犹豫什么...该我们上啦!”,又一个老头,巴利斯坦,以勇猛和剑术著称的他却举着重弩,以轻装的方式向草原骑士大军冲锋。
“你们都疯了吗?”,奈德不禁大叫。
随即他看到了西格,几个月前如果被他看到,还要称呼对方为坦格利安家的余孽。此人银色的长发飘散在风中,嘴里高声呼喊着,手持复合巨弓,正向草原的人马奔驰过去。
他的身边,以及更远的地方,佣兵们、多斯拉克武士、甚至是胆小的羊人们纷纷策马向前。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乌合之众会有如此的勇气。落在他们身后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菜鸟,一个逃兵。这样的想象让他难以忍受。
“凛冬城万岁!”,奈德大叫着抽出长剑。虽然不是他的寒冰,却也让他找回了当年在七国战场的感觉。
一人的冲锋,虽然绝望却给人以某种毁灭的快感,他发现自己从未有如此的豪情,也从未如此疯狂过。
同伴们太少,又太分散,冲锋的过程就好像一人对抗大军。他听到的只有敌人如雷的蹄声,看到的是蜂拥而来的咆哮武士。有那么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正成为幻想中的人物,那种能够面对千军万马,即使孤身一人也要拼死充分的传说中的完美骑士。
蓝天碧草下,一人面对大军的冲锋。眼前的一切美如画,即使下一刻身死也值了。
“拿剑干什么?快放箭,然后后撤!”,巴利斯坦的吼叫把他拉回现实,“我就知道你整天浑浑噩噩没有听人说话,作战会议你在开小差吗?真是丢史塔克的脸。”
奈德还会脸红,随即他看到了超越自己,丢下一连串话语的巴利斯坦在敌人骑兵前面回转,放出弩箭,随后努力的脱离。
战斗的场景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这时候奈德才想起,他们并非在敌前充分,而是骚扰。他们的目的就是放一箭然后后撤,再放一箭,如此反复而已。虽然面对的是速度很快的骑兵,并且敌人的战士都是马背上长大,他们的骑术比他们的人更好,骑的也更快,但是要维持阵型的缘故,大军无法真正达到全速,更何况这里的战场是精心选择的,敌钱冲锋骚扰都是自上而下的过程,回转后对于大军中的敌人也能保持一定的速度优势。
这才是西格战术的关键。
他回想起了这样的战术安排,却不知道为什么从内心里是拒绝的。因为这样的战法不符合骑士精神。
黑衣人,老尤伦同几骑佣兵一起放出箭矢,然后是阵前回转,大军中有人中箭摔下马去。回击的箭矢却因为射程的差距,最远的只到老尤伦的马前。老头子向身后啐了一口,突出红色的唾沫。
老头子的举动似乎激起了敌阵中,血气方刚的战士们的怒气,有几个咆哮武士,大吼着冲出大军的阵线,以极快的速度向老尤伦他们追去。
奈德以及几名羊人骑士也到了弓箭的射程。不用有人提醒,他也知道该干什么了。弯弓搭箭,他们这一批没有向大军抛射,而是瞄准了冲出大军的那几人。
一共五支箭矢,只有两支命中,其中却仅有一支造成了致命的伤害。一名咆哮武士落马,剩下等人冷静下来,放慢马速,他们重又回到了草原骑士的阵线。死者,也许是伤者,并没什么不同,在大军行进路线上落马,结局只有被踩踏成肉泥。
奈德不再需要人提醒,阵前回转,多斯拉克人的反击,无惊无险。计算过的距离,射程的差距造成任何的反击不过是一种浪费。
回程中他又看到了巴利斯坦,看到了西格,还有先前发射过一轮箭矢的同伴们,他们一如完美骑士那样向着黑压压的大军冲锋,却犹如胆小鬼那样射一箭就跑,激起了咆哮武士们新一轮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