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听到老校长的话,刘爱国忽的沉默了,脸上的笑容也似乎有些僵硬,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仔细想想,他似乎确实很久没有看望过老校长了,平时偶有打电话,却几乎尽是学校的事,需要请教或是请求帮助,突然感觉有些难过。
“老师,您放心,忙完这段时间,肯定去看您!”
“哎,行了,忙完忙完,事情是忙不完的,说吧,学校又出啥事了?”
刘爱国听到老校长顽童般的抱怨,心中暗下决定,国庆的时候就回去看看他,同时语气变得严肃,脸上也不再挂着笑容,“老师,学校......”
周围的人或是喝茶,或是抽烟,或是手上来回重复着无意识的动作来压抑住心中的焦急与烦躁,安静地听着刘爱国徐徐地,条理清晰地将事情叙述完毕。
“哦,你是说省里又想并校了?”老校长听完后,静思了一会,缓缓说道,见惯了风浪的他声音里丝毫没有慌乱急躁,
“你在哪?”
“我在学校开会,现在正在研究这件事呢。”
“那小平在你身边吧?把电话给他!”
刘爱国听到后,转头看向赵平,赵平本来心中就很是愧疚,听到老校长的话,心里的情绪更是到了顶峰,恨不得躲藏起来,现在老校长专门让他接电话,就好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被父母抓住一样。
神色复杂地接过手机,放在耳边,踌躇了几秒钟,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最后怯懦地说道,“老师,我,是小平......”话音刚落,他的鼻子就出现了丝丝酸涩,又急忙说道,“对不起老师,我,我这个校长不称职,捅了这么大篓子......我...”
“哎呀,行了行了,多大人了,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做错事道个歉,老师再骂你两句?再说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出问题了想解决办法嘛,一校之长怎么还这个样子?”
说着不骂,其实笑骂着的老校长让赵平舒服了许多,心中也不再揪着疙瘩,四五十岁的他脸上竟出现了小孩子般羞愧的笑容,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疑惑地问道,
“老师,您说,又?什么意思,难道原来学校?”
赵平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那边久久无声,也没人打扰,最后一声苍老疲惫的长叹传来“唉……”
“行了,我来说吧!”
坐在边上的胡道仁听到赵平的疑惑,脸上也是怅然,仿佛回忆着什么,恍然之间回过神来,对着赵平说道。
“这件事,我知道!上上一次全国高校的改革你们知道是哪一年吧?”
“是92年?”赵平回忆了一番,不确定地说道,又在脑海思索了一下,突然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眼神里也透露着着忌惮与担忧。
“您是说?”
“对!”
92年有一次高校扩招,辽省想借此在全国打响自家大学的名声,可是辽省虽然有几所不错的大学,但是知名度还不足以响彻全国,所以省里的领导就想到了并校,对象同样是水医和沈医,最后不知为何却不了了之。
那个时候刘爱国和赵平都还是学生,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只知道当年突然停了一段时间的课,这些年通过一些渠道知道了一部分,心中都有些猜测。
而胡道仁这些老人就是当年事的经历者与见证者。
胡老夹起手中的香烟,放在嘴里,用松弛苍老得没有多少血色的双唇抿住,狠狠地吸了一口,火星燃到了烟屁股,然后把它丢在装了水的一次性水杯里,发出呲呲地声音,同时嘴里嘶地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烟雾。
这时,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眼神迷离且惆怅,回忆着当年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还在学校做着科研,在学校也挂着职,咱们水医还很落后。有一天,我正在忙,结果孙哥就给我打电话,说咱们学校就要没了,我想怎么可能嘛,觉得他在开玩笑,我还笑话他,编个这么无脑的谎言,结果……”
胡老嘴里的孙哥正是老校长,他现在正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同时也在回忆。
“但是他一直说这是真的,我才觉得可能出事了,赶紧赶回去,召开校领导大会的时候,他直接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直接下了通知,要求并校,以后就没有水市医科大学了。”
靠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布满了条条沟壑的面容带着感慨,出神的看向对墙的窗外,胡老仿佛回到了当年。
“那个时候,老师还有学生对自己的母校感情还是特别深的,无缘无故就没了母校,学校的老师都很愤怒,不少人都想直接找到市里,省里;但是,孙哥把他们都劝住了,让他们先回去安稳上课,先把消息按住,其他的他来解决。”
“唉……”胡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这是下发的通知呀,不是商量,不是询问,结果都定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也许是说道自己的故事了,最有发言权的老校长接过了话,“我当时找了不少的人,结果连面都见不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在门口说,今天我要进不去,我就一脑袋撞死在这,可算进了门口,但是没有改变结果。”
这是老校长儒雅一生为数不多鲁莽的经历,说起来也稍稍有些豪迈,但是并不美好的结果却显得有些英雄气短的意思。
“可水医再怎么说也不能没了,总得想办法呀,于是我们就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说到这里,老校长爽朗的笑了起来,听到笑声,胡老也跟着笑了起来,颇有些江湖侠客回忆当年的味道。
“有人提议说干脆全给学生说了,学生们知道了,肯定不会愿意的,到时候他们的父母也会过来,事情闹大之后,一万多学生和他们的家长,意见一定会被考虑。”
“这样确实有可能保下来水医,但是数万人的聚集,不说浪费了多少时间,精力,金钱,单是安全问题就很难保证,所以我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