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座门户闪烁着光亮横贯在天空当中忽亮忽灭,无尽磅礴的仙气透过仙门当中流窜到了人间,宛若仙气海洋弥漫在了武当山上空,让天空都变得粘稠了起来,山脚下的修士迈步行走,衣衫不到片刻便成了湿漉漉的样子,这流窜而回的仙气,竟是化成了实质,其浓厚程度可想而知。
门户响起了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在轰然炸开之后缓缓地恢复平静,数百座门户在空中颤栗抖动,仿佛随时可能会破碎一般。
仙气如海落下,但终究不是真的海洋,随风被吹拂到天地角落,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初。
武当山的树木还在暖风中摇曳着身体,半山腰的湖水轻轻皱着,裴子云和钟九陵退回到了山巅之上,所有的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颤抖的数百座门户也恢复如初,刚刚发生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醉春风已经消失在了人间,跨过那扇门去往了天山,那还会有活路吗?
王知唯提着剑,手臂不停颤抖着,醉春风在坟前喃喃的话语他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他也做好了阻拦醉春风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的赴死之心如此强烈。
“我不如你。”
王知唯看着那些门户,沉默了许久后重新坐下,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但我对她的爱,绝不会少于你,此番大劫之后,我便随你一同前去,生前争不过我,你又凭什么认为死后便能够抢在我前头?”
长剑横在膝上,他喃喃着。
钟九陵目光沉重的看着天上,一旁的裴子云也是面色不太好看。
这醉春风,竟是如此送死?
在最后的关头,凭借二人之力都无法拦的下他,甚至被他逼退,他们惊叹于醉春风的实力竟是陡然间变得如此强大,也更加遗憾本该是人间一柱的绝顶存在却这么浪费了自己的性命。
这是情根深种,还是愚蠢?
恐怕难以讨论出一个结果。
钟九陵坚定地内心忽然生出了一丝疑虑:“我们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裴子云看着他,自己这些年来最尊敬的长辈接连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是生出怀疑了吗?
他没有说话,因为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自然也就没有人知晓自己眼下的选择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老道士抬头看着天上,夜空当中依旧能够清晰看见横贯长空的那道裂缝刀痕。
陈落去了天上,如今醉春风也去了天上。
这两人未来都是可入六境的存在,是人间真正的柱石,却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的身体佝偻了许多,整个人在一瞬间变得苍老了下来,站在山巅之上,俯视着云雾人间:“只是不知道李休会如何做。”
裴子云沉默了会儿,然后道:“李休是个聪明人,他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与之相比,我倒是更担心他。”
他抬头看着盘坐在空中的王知唯,目光中带着忧色。
老道士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些满是酸劲儿的东西,往往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听着二人的交谈,一旁的许骄人始终都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他本就是一个戴罪之身,自然没资格对这些事情做出点评,只是眼底也有着遗憾之色闪过。
他也是个爱才之人,当初制定了一系列的谋划牵引,就是想通过颠覆大唐来打开那些门,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要从徐盈秀身上入手,因为他不屑那么做,就像当初他没有杀崔崖思一样。
可以说他的一切布局都是为了针对王知唯,比如当年的剑锁巫山,只是后来徐盈秀死了,王知唯拔出了剑,造成了这幅局面。
他想要王知唯拔剑,却从未想过在一个女人身上下手。
醉春风上了天,而且是明目张胆的上了天,动静之大整座大陆都感受到了这一幕,就连遥远处的青山乃至怀玉关都感受到了这一幕。
柳然和卫二爷以及李四爷几乎是在他踏入那座门户的瞬间便掠出了听雪楼,化作三道流光向着武当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老楼主的身子都在颤抖着,卫二爷面色无比冰冷,李四爷的目光带着猩红。
尚儒客栈之内,吕轻侯摔碎了算盘,白玉汤站在窗前无声的叹了口气。
姑苏城的凤祖蜷缩着身子,树下的慕容二爷沉默无言。
的五境宗师摇头叹息,陈先生抬着头,荷叶上趴着的小白蛇仰头看着那些门户,目光无比锐利。
人间的五境几乎都在抬头看着天上。
熊胖儿将手搭在了李休的身上共享着这一幕的发生。
李休沉默着低着头,然后昏了过去。
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两个人接连离去,他所承受的要比看上去要远远高的多。
柳然等人赶到了武当山下,抬头看着天上的那些门,老头子向着那些门冲了过去,却被卫二爷给拦了下来。
二人在空中对视着,王知唯睁开了眼睛,用剑光在空中编织出了一张大网,将所有的门户笼罩其中,即便是柳然想要完全无视直冲过去也是做不到的。
“他在坟前留了一封信,用的是听雪楼秘法,想来是留给你们的。”
王知唯开口说道。
他是转世重修之人,对于柳然和卫二爷几人自然不会有那种对于前辈的尊敬,只是平静说道。
柳然低头看向了半山腰,果然,在坟墓一侧感受到了楼内的气息,便闪身落下。
抬手掐了一个印决,一张白纸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上面写着许多字,是醉春风的亲笔。
“老头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来我已经死了,别哭,正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但也别太平静,怎么说咱俩也是亲如父子,该有的伤感还是要有的。”
“我这一辈子没交几个朋友,临走之前也没太多话想要交代的,您也知道我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这还是我头一回用您这个尊称来称呼你,有没有觉得十分荣幸?嘿嘿!”
“帮我给二爷和四爷问声好,尤其是四叔,这些年来他最疼我,可惜篇幅有限,要不然我一定专门写一篇遗言留给他。”
“走了,走了,这偌大的人世间最没意思,下辈子要是投胎我一定不当人了,算了,还是别发这么毒的毒誓了,当个人也挺好,就是情字最难缠,下辈子让我当个太监得了。”
“其实也不算送死,我一直想去天上看一看,在虚境这几年听说了很多天上仙的事情,这次能上去看一眼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我知道这是一封不合格的遗属,也没说太多的有用的事情,我也知道自己不够孝顺,但好在您还有李休兜底,有他给您养老送终我也放心,说起来我死的消息若是被他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还要麻烦您去荒州看一眼。”
“不说了不说了,生生死死事情说多了太矫情。”
“最后,对不起,老爹。”
看着白纸上的字迹,柳然仿佛能看到醉春风在自己面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看到最后一句话之后终于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捂着白纸哭了起来。
卫二爷沉默着站在一侧。
李四爷眼眶通红的莫不做声。
钟九陵和裴子云从山上走下,站在他们的身侧没有说话。
王知唯闭着双眼,自从这些门户出现之后他从未下来过,因为下面有座坟。
许多修士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天上,皆是目光复杂,心中百味杂陈。
陈临辞也是如此,他蹲在石头上抓着自己的头发,面色有些苍白,医天下能救很多人,却永远救不了甘愿赴死的人。
绿海和妖域都感受到了这一幕,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份分不清是愚蠢还是勇气耳朵举动,终究还是值得尊敬的。
就像纸上说的那样,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在这冰冷的世界中,生与死的离别总是在不停上演着,人们生有百态,扮演着种种各样的角色。
小丑在台上卖力表演,眼泪却在面具下流淌。
和陈落的悄无声息不同,醉春风的动作光明正大且无比直接,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也带来了无比巨大的冲击。
薛红衣在青山剑宗当中修养,身上的伤势在渐渐的恢复,如今已经好了四五成,他抬头看着天上,平静的目光掠过了一抹锋锐,旋即缓缓消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永远无法干涉。”
青山剑宗的掌教站在他的身侧,轻声说道。
薛红衣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天上,腰间的刀发着轻鸣。
青山掌教又道:“不二和徐文赋仍旧在走那条路,那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薛红衣这时候开口说道:“正如你所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
他伸手握住了腰间弯刀,刀吟声逐渐平息,他问道:“天上一共有几位六境?”
青山掌教想了想,回答道:“目前知晓的,有十二位。”
薛红衣又问道:“人间有几位?”
“算上萧泊如和徐文赋,八位。”
薛红衣点了点头,淡淡道:“等我伤好,去杀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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