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夏清风与曹家兄妹还是选择了分道扬镳。他们兄妹二人要绕道东行去会会故人,而夏清风也要下江南去见见吴越的地头蛇,皇帝王灿。
虽说几人萍水相逢且时日尚短,可夏清风却是对这对兄妹颇有几分好感,从曹明朗身上,夏清风看到了一个男子应有的担当,也许有人会笑曹明朗过于懦弱,可是夏清风不这么认为,匹夫一怒虽血溅五步,可要保护好身边的亲人,匹夫之勇显然远远不够。
而从曹明珠身上,他看到了最初的那个自己,她身上有一股热血与冲劲,这种性情行走江湖的确不合适,但却最打动江湖人。仿佛渡情师傅在他下山时耳畔中回响的殷殷教诲,初心莫负。
夏清风一袭青衫,独自远游,途中在一家店铺买了些吃食,便不再进城,饿了吃几口干粮,渴了寻一处小溪掬水而饮,困了便打会坐,运转几周‘隐心决’。
几日之后,便行到了吴越的都城徽州,夏清风并没有急着进城,一是此时已是深夜不说,徽州城也已经宵禁,不是说他就进不去,而是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况且几日来风餐露宿,日夜不休的赶路,早已露了疲态。
寻了一处破旧的道观,因年久失修,几乎已不能住人,可夏清风也懒得再去折腾,拾来一些枯枝乱柴,升起了火将就着过夜。
南方的冬天,虽没有北地那么大的风雪,却湿冷异常,夏清风坐在火堆旁正准备打坐练功,却听到了有脚步声身向他靠近。
夏清风抓起了放在一旁的炎凉剑,寻声望去,不由皱起了眉头。
来人是一个身姿修长的女子,她身穿一件绿色长裙,披着件白色狐貂披风,手中提着一个剑匣,黄色的丝穗轻轻摆动,月色稀松,看不清脸庞。而夏清风却是不相信什么让人艳羡的午夜聊斋故事,此人身在眼前可气息却完全捕捉不到,这种感觉,只有在一个人身上体会过,那就是庄志茂。
绿衫女子很快便走到火堆旁,她蹲下身,双手靠近篝火,手背轻轻摩搜,开口询问道:“夏清风?”
女子声音不大,却甚是清冽悦耳,火焰随风而舞,照映得女子的脸庞霞云一片,夏清风抬眼望去,竟然痴了,美,用在她身上实在俗气。
论美人,夏清风是绝对有发言权。红颜榜上的秦雪茗、纳兰裴、韩无极自不多说、软轻纱、刘瀚文、齐念冬、这些她也见过,哪怕在南山学院的林果儿、谢青衣、温雪,大大小的美人,他是见得太多了,可何曾让他此时如登徒浪子般看得如此痴迷。
绿衫女子见她如此神情,只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某样,甚至还拿起一根树枝拨弄起火堆来。
夏清风回过神来,自觉失礼,不由开口道:“不知姑娘找在下何事?”
绿衫女子又添了几根新柴,看也不看他随口说道:“荒山野岭,夜深人静,自然是来杀你了。”
夏清风早已有所提防,一听此言便准备拔剑,可是他骤然发现,全身竟然无法动弹,别说是拔剑了,哪怕抬下手也是极难。
夏清风艰难的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得看着近在咫尺得绿衫女子,一边体内疯狂的催动着丹田六星。这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
绿衫女子将夏清风的动作尽收眼底,摇头轻笑道:“你这点道行,反抗有用么?”说罢便放下拨弄篝火的木枝,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缓缓打开了提在手中剑匣,她居然从里面取出了纸墨笔砚,再把剑匣斜立已然成了一个雅致的画架,然后又将一张白色宣纸平铺在上面,就这么对着夏清风作起画来。
夏清风本以为她要拿剑杀人了,哪知她却弄了这么一出,剑匣中装得不是什么索命飞剑,只是文房雅玩而已。可夏清风并没有觉得如此场景便是那月下才子佳人,眉眼传情的风月景象,相反,只感头皮发麻。
夏清风沉声问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绿衫女子白了他一眼道:“别出声,你如今的表现不错,我最喜欢画人死前的样子了,尤其是你们这种江湖名人,那种惶恐,那种不甘,那种试图寻找一线生机的挣扎,都会出现在脸上和细微的动作上,却也最是考验画功了。”
夏清风听完,背脊发凉啊,这都是些什么变态?谁特么当年说江湖轻剑快马俊功法,好山好水好人家的?又是谁特娘的说江湖寻觅三两友,朝夕只问拳剑酒的?此时的夏清风,只想回家。
丹田六星,仿佛被此女的美色所迷般,安静乖巧,纹丝不动。夏清风无论如何牵引诱导,皆是无用,只能眼睁睁当一副塑雕,任人施为。
而这绿衫女子,时而双眸盯着夏清风愣愣出神,时而低头沉思峨眉轻皱,下笔时快时慢,快如疾风骤雨笔墨连毫,慢如青荷初露玉盘远游。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清风的心也渐渐平复,有人死得慷慨悲壮,有人死得惨烈窝囊,而夏清风,只是觉得死的无聊。既然无力反抗,那就随心所欲便是,他也盯着绿衫姑娘仔细打量起来,嘴中更是念念有词。
“我总算明白你为何要添如此多的新柴了,原来是要作画。”
“你可是西域剑宗的人?可是论气质,又不像啊,西罗的山水,能养出如此动人的美人?”
“姑娘,你可要把我画得好看点,我这辈子还没被人画过了。”
“姑娘,你这眉真好看,留黛眉浅处,画南方春色。嗯,就是这种感觉。”
夏清风在那喋喋不休,就不想让她快点完画,很简单,画完就要杀人了啊,而这绿衫女子,终于还是被夏清风打断了思绪,她很不满意夏清风此时的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这还怎么画?你都要死了,表情上能不能配合点?
只听那绿衫女子冷声道:“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么?是秦雪茗?还是庄志茂?你可知不但你会死,他们也都会死?”
夏清风依然面不改色。
绿衫女色又继续道:“庄志茂的武功是高,可是依然必死无疑,而你那几位未婚妻,怕是到时候也不会留活口,你可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惹了一个你们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夏清风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大慈大悲静心经!
绿衫女子笑了笑道:“你气机已被我锁死,还挣扎什么?哦,我忘了告诉你我是谁,你可知道,玉面罗刹?”
夏清风眼皮微跳,却依然强制镇定。
绿衫女子看着他轻笑道:“跟你说这个干啥,你这种小人物,说了也不知道。哼,反正你是个死人了,不妨再问问你,可知那所谓的天下红颜榜上,谁人最爱作画?”
夏清风猛然抬头,一双眼睛惊愕不已。
妙手丹青,王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