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一舟回到前屋的时候,‘嗨’起来的纸人纸马已经恢复如初,僵硬的竖立在两旁,中间重新支起了折叠床,甚至床铺上的褶皱都被细心的抹平。
今晚光怪陆离的事见得实在太多了,叶一舟也没理会它们,走上前检查检查店门有没有锁好,顺便透过门上的玻璃向外看了一眼。
门前挂着的纸灯笼已经不见了踪影,街道上的雾气早就散了干净,月光铺洒在地面上,犹如披上了一层白纱。
静谧,祥和,还有一股淡淡的缥缈之感。
一切一如往常,但叶一舟知道从今晚开始,他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说得好听一点就是皇图霸业,自今日而始。
说得难听点就是,上了贼车,焊死了车门,一路向西。
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瞎想,摇出脑外,脱掉鞋子和衣服,钻进被窝。
躺在床上,拿出那件红肚兜,仔细的叠好,压在枕头下面,再用手拍拍,才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半晌之后,叶一舟坐直了身体,环视一周,对着纸人纸马说到:
“你们能不能转个身,你们这么多……这么多‘人’看着我睡觉……以前还好,现在感觉更怪了。”
屋内安安静静的,这些五官又消失的纸人纸马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
叶一舟也知道自己又犯矫情了,没有回应也不强求,重新躺好后,心里对比着那些前辈英豪,不觉有些羞愧,与那些人相比自己和纸人纸马‘同居’算的了什么。
莫说是草莽英雄许汉文,生死之交宁采臣,就是落十一都能甩自己八条街。
脑中想着这些人的光荣事迹,眼皮渐渐地沉重,困意犹如温柔的玉手,轻柔地抚上脸庞。
半梦半醒之间,屋子里似乎弥漫了起氤氲,把纸人纸马连同窗外的月光一同隔绝开。
不知在哪猛地跳出一个小人站在叶一舟床前,一米多高,小脸颊,红肩膀,站在那不动不言。
叶一舟坐起身,感觉恍恍惚惚的不是很清醒。
又一个小人跳了出来,还是小脸颊,红肩膀,只是头上长了根独角。
像是开了个头,一个接一个的小人从左右的阴影中不停跳出来,除了都是小脸颊,红肩膀外,有的长着个大耳朵,有个手里提着一面锣,有的大手大脚,有的双臂粗壮,有的眼睛凸起………千姿百态,各有不同。
一共跳出了十六个后,这些小人站成一排,一齐拱手一拜到底,施了一个大礼。
叶一舟觉得有些有趣,若是平时他恐怕早就大喊“师傅,救命”,或者不顾羞耻的喊出那句“师傅赐我红肚兜,妖魔鬼怪任我收”。
但他此刻的状态介于半梦半醒之间,思维浑浊,看见人家这么客气,就起身下床,只感觉身轻如燕,站在地上郑重的还了一礼。
一礼结束后,叶一舟不经意间转头回望,只见那床上还一个叶一舟正在呼呼大睡,肩膀挤压之下,挪动了枕头的一角,露出那件红肚兜。
就在此时,十六个小人看到叶一舟回礼,欢喜非常,直起腰,手挽手肩并肩,向他胸口扑来…………
…………
…………
第二天一早,叶一舟睁眼眼睛,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听着全身骨节一阵脆响,只觉得神清气爽。
摸了摸胸口,想要感受体内的种子,这是他目前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很快,他的手就僵硬了,他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穿上了那件红肚兜,而且诡异的对这件肚兜,突然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仿佛不是穿在他身上,而是长在他身上,是身体的一部分。
而他心脏里的种子,消失了……
叶一舟的冷汗‘唰’一下子就下来了,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向后堂冲去。
匡老头正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品着香茗,往常脸上的严肃古板融化了不少,收徒之后他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已定趴在桌子上,身前摆放着一堆猫粮,它伸出爪子,从中扒拉出三颗,一颗吃掉,一颗用爪子拍碎,一颗推到地上,循环往复。
匡老头瞄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这猫粮可是高级货,把你卖了都买不起。”
“又不是你买的,你心疼个什么劲,哎!我又开始想她了。”已定头也没抬,继续祸害着猫粮。
“贱皮子,你下水街妖王的尊严呢?”匡老头笑着问了一句。
还没等已定反驳,叶一舟就大喊着师傅冲了进来,慌慌张张的样子,看的匡老头皱起了眉头,呵斥到:
“慌什么,看你像什么样子,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你看看你,一点出息都没有,到底怎么了?”
“我点星了……”叶一舟气喘吁吁的说。
“点星了?一晚上?倒是很快,创下了三尺一脉的记录了,点的什么啊?”匡老头气定神闲的问到,说完还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我好像把这肚兜给点了。”叶一舟苦笑的指着穿在身上的肚兜。
“噗!”匡老头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你说你点了啥?”
“我点的是这个肚兜。”叶一舟再次强调了一遍。
“哈哈哈哈!”已定比匡老头更先反应过来,两只爪子抱着肚子一边狂笑一边打滚:“少年,你们三尺一脉的祖师……哈哈……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一代更比一代不靠谱啊。”
“你确定?”匡老头虽然没笑,但脸上的表情怪异无比。
“基本确定了。”叶一舟沮丧的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匡老头突然‘咦’了一声,拿手指着肚兜,叶一舟低头一看,原来刚才太过激动,都没发现这肚兜起了变化,样式被改动了,图案也变了。
肚兜上曾经的鸳鸯戏水的图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用线条勾勒的小人,这些小人神态各异,外表相近,其中有三个描绘的最为清晰,分别是大耳朵的,红头发的和大手大脚的。
叶一舟数了数,肚兜上画着的小人,一共十六个。
“点星之物有时候确实会出现预料之外的变化,你别慌,先解下来,我看看。”
匡老头的意思沉着稳重,让叶一舟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哦。”
叶一舟背过手想去解系带,被匡老头阻止了。
“你点了星,自然不需要再用手去解系带。”
叶一舟试了试,随即摇了摇头,他确实感觉着点了肚兜,手摸在面料上就像自己的皮肤一样,但对于其上的系带却没什么感觉。
匡老头眼中精光一闪,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一根系带的根部一掐,那系带就干脆的断开,摇晃着挂在背后。
看叶一舟没什么反应,匡老头将四根系带全部都‘剪开后’,把剩下的肚兜,抓在手里,双手将其摊开。
系带剥离以后,只剩下一块四四方方的红布。
“看来你点的不是肚兜,而是肚兜中一块红布的部分,或者红布里这些………这些东西。”匡老头拿着红布再三确认后说。
“肚兜多好,找个竹竿一挂,骚气纵横三万里,谁见了不哆嗦。”已定在旁边小声的嘀咕。
叶一舟突然一拍脑袋,把昨夜那个恍恍惚惚的梦境,陈述给匡老头,后者听完沉默不语,显然也没什么头绪。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匡老头看的开,把红布还给叶一舟劝解到:
“别管是什么了,反正点都点了,别人也帮不了你,是好是坏自己莽过去吧。”
“我本来还想找机会点把宝剑呢,白衣飘飘,来去如风,一人一马,仗剑天涯呢。”叶一舟满脸沮丧
“星辰与泥沙其实并无高下,说到底还是看自己的本事,你师爷把铜钱往空中一抛,立时大如磨盘,从天上砸下来,碰着死,挨着伤,厉害的很。”
“哎!”叶一舟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在多说,看着手里的红布,不知怎么越看越顺眼,越来越亲切。
匡老头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哪个年轻人没点幻想,期待着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赋予不凡之物,从此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比起宝剑,肚兜………不对,是红布………大概只有历代祖师们会更认同吧!
组织下语言,又拍拍叶一舟肩膀,安慰道:
“你往好的方向想一想,还好这不是古代,还好你的肚兜不是女款,不然你一出手直接就和田伯光,云中鹤划等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