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悠悠,世事难料。
叶一舟做梦也没想到,救援二组这帮人会是这幅德行,特事处那块神秘,高冷,强大的金子招牌在他心里哗哗地掉漆。
在这春季深林温润的阳光下,他忽然顿悟了,修行之人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贪嗔痴恨爱欲恶,而且修行之人比普通人还不是人,因为普通人多少还要点脸。
目光转动间不经意的与赵喵喵对视一眼,后者立马像触电一样飞快的躲闪,脸色涨红。
不是羞涩,而是羞愧加气愤,她已经从叶一舟诡异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他发现了二组的‘行事作风’,这对于刚刚还绞尽脑汁给特事处‘补漆’的赵喵喵来说,无异于抡起门板‘啪啪’的打脸。
赵喵喵眼睛都红了,全身的血液都顶上了脑门,头顶都快冒白烟了,二话不说,拎着狼牙棒就向由天明冲了过去,从一棒子把他砸进地里。
“让你一天天没事就会瞎1313。”
由天明也是条汉子,抱住脑袋蜷缩在地,一边哀嚎一边叫嚣:
“不是我,我就开了个头,你怎么不打他们。”
几个下意识冲过来的救援二组成员闻言停下脚步,低下头一言不发装作很忙的样子匆忙跑开了。
赵喵喵又抡了几棒子,感觉胸口气闷舒畅了不少,把狼牙棒随手一扔,看都不看地上瑟瑟发抖的由天明,转身走到叶一舟身边说:
“你相信我,四个救援组里面就他们最不正常。”
叶一舟严肃的点点头道:
“你也相信我,我信了。”
赵喵喵叹了口气,有些唏嘘怅然的叹道:
“也不怪他们,他们是压力实在太大了,同事把最后的希望都压在他们身上,或许晚上一秒,错过一个机会曾经的同事,朋友,知己就在眼前变成一具尸体了。”
“要不救援组怎么又叫收尸队呢。”由天明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走过来笑呵呵的自嘲。
刚才赵喵喵那几下子,砸在普通人身上绝对是骨断筋折,但由天明只是身上沾染了泥土,身上连块皮都没破。
赵喵喵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这只是大家开玩笑。”
“我知道,事实上大多数时候我们连尸体都收不全,以前那个胖子前一天还在和我们炫耀他新交的女朋友,第二天就只剩下个小拇指,连盒骨灰都烧不出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由天明摆摆手说完,略带歉意的对叶一舟一笑:
“手下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叶一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带着希望出发,大多数时候却只能带回绝望的职责,心理很难不出问题吧。
“行了,情况怎么样?”赵喵喵出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没什么复杂的,一个前路无望的槐树精被邪宝污染入魔,你们运气不好恰巧遇上了,就这么简单,至于其他的……”
由天明耸耸肩,转头看了眼胡老叟和胡莲月,接着淡然的说:
“就是行政组的事了,我们只负责救援。”
叶一舟犹豫了一下,讪讪的开口:
“那个邪宝好像被我的点星物………嗯……吃了,没什么问题吧。”
一旁的赵喵喵耳朵立刻就支了起来,她现在对叶一舟的红布拥有剧烈的好奇。
由天明闻言一愣,想了想说:
“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回处里做个检测比较好,我劝你最好还是回去问问你师傅比较妥当,毕竟一派有一派的说法。”
叶一舟点点头,不在开口。
胡老叟身上的邪祟污染被清理干净,后腿的伤口也用药粉处理,吃了几个种回复气血的丹药后,精神稍稍回复,他对几位治疗他伤势的特事处成员颔首致谢,便提出希望能和胡莲月单独聊聊。
等特事处的人员回避了之后,胡老叟转头,眼神古井不波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胡莲月也不说话。
胡莲月被这眼神盯的浑身发紧,感觉哪都不舒服,终于忍不住怯怯的说:
“老祖宗…………”
胡老叟叹了口气打断她,狐狸脸上有细微惆怅的表情一闪而过,张口说道:
“要是我再年青一百岁,我现在就把你一巴掌拍死了,到底是老了啊。”
胡莲月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花容失色,紧忙跪倒在地。
胡老叟看了她一眼,把目光转向一边幽幽的说:
“你这崽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最喜欢炫耀你那些小聪明,终究还是惹出了祸事。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明知九死一生也必须来,这是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死在这特事处才能对你做的既往不咎,不然你命难保。”
胡莲月头杵在地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胡老叟视而不见接着说:
“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那些没长大的崽子们,我老了死就死了,可你是下班的族长,无论怎样也不能断了这一脉的香火,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只没了一条腿,能不能抵消那个叫刘磊的性命我也说不准。
你不是一直向往人类的花花世界嘛,以前我总压着你,就是希望你能稳重一点多想一点,现在不行了,去特事处还债吧,什么时候成熟了,还清了债再回来,族里我给你守着。”
“是,老祖宗。”胡莲月恭恭敬敬的了磕个头。
………………
………………
常山老头在槐树精身后远远的钓着它,一股无比爆裂而又异常灰败夹揉在一起的气息就是指路灯,犹如夜空中绚烂的烟花一样清晰。
他也不着急只是悠哉悠哉的跟着,即便全盛时期的槐树精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依然不准备和槐树精死磕,就像追逐受伤猎物一样,慢慢的等待着猎物在逃命中自己流干最后一滴血液。
不是胆小,而是谨慎,常山老头生平穿越了无数的战场,遭遇过无数的敌人,亲手斩断过敌人的脑袋,也亲手埋葬过同僚,用了半辈子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面对濒临绝境的‘野兽’最容易阴沟翻船,完全没必要的情况下,还非得正面刚的不是二愣子就是基佬。
一步迈出后于几十米外显出身影,常山老头突然眼神一凝,神态不复刚刚的悠闲,槐树精的气息在他的感知中消失了,不是崩解消散,而是一瞬间无影无踪。
常山老头也不犹豫,全身灵气鼓动,宝光闪烁,飞快的接近槐树精最后出现的位置四下查探,那里只有被抽空了精气的草木和被污祟侵染的草地。
离常山老头几十里远的山洞里,一阵烟雾消散后,显出了匍匐在地的槐树精和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那小女孩大约**岁大,乌黑亮丽的头发梳着双马尾,面容犹如瓷娃娃的般精致可爱。
小女孩蹲下身,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捅了捅槐树精,脸上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真是个废物,对得起本座的期待吗?”
槐树精像被当头浇了盆冰水一样,混乱的神智居然有了片刻的清醒,它竭力的发出带着‘嗡嗡’杂音的声音:
“救………救我……救。”
小女孩一手撑着下巴也不回答,眼波流转,饶有兴致的看着它。
幽暗的山洞里,一个精致美丽的小女孩用看玩具的眼神注视着身前发出腐臭味只剩上半身的狰狞妖魔,这副画面说不出的邪异。
良久之后,小女孩站起身叹了口气,身影渐渐暗淡,消失不见,只有她甜美的嗓音最后响起:
“算了,真没意思,浪费感情。”
槐树精眼中的生命之火在小女孩消失的一瞬间熄灭了,接着它的身体像在烤箱里融化的雪糕一样飞速的融化了,只留下了一地脓汁在山洞里发出腐蚀地面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