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羊角寨时,寒月白差点疼晕过去。羊角寨里备有治刀剑伤、跌打伤之类的药,还有半个郎中之称的胡链。他是羊角寨里专门负责治伤的。这小子从来没有给女的拔过箭头、治过伤。寒月白让他快点把箭把出来,有许多人围观,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小子矫情个屁!”满天星骂道。
胡链红着脸,拿起剪刀,想把寒月白的袖子剪开,可手却莫名地发起抖来。
“你紧张个啥啊?”抓不住坏笑道。
“是啊,紧张个啥?”逮不着故意跟着起哄。
“你俩个我滚,你们也滚出去。”满天星把无关的人轰出天星堂,包括孟小山。
“你去把阿娘请过来。”满天星对抓不住说。
阿娘是满天星请来照顾他老爹的一个老妈子。老妈子很快就到了。她刚来羊角寨时骨瘦如柴,几年富足的日子过下来,现在是脸圆腰粗。她先用剪子把寒月白袖子全部剪掉了。没人起哄,胡链没那么紧张了。他先折断箭杆,再取出箭头。老妈子用手巾擦掉伤口四周的血。胡链敷上他特制的金疮药,再用白棉布包扎上。老妈子再把胳膊上有血的地方擦洗干净。寒月白要换衣服时,才发现羊皮毯不见了。
羊角寨全寨总动员。调派人手事情都有满大海负责,只要他安排的事情满天星都没有异议,好像也找不到补充的地方。
寒月白一直流汗,伤口很疼,也是担心燕其羽。她和满天星一直在等他。深夜时,燕其羽带着毛球球回来了。毛球球身上很脏。它吓坏了,在山林里狂奔一通。冷静下来,边凄惨地叫着,边找寒月白和燕其羽。猫头鹰从树上扑下来,吓唬它,它差点被狐狸吃掉,还跟蛇打了一架。
天一亮,满天星先安葬了老刀,一起去的有孟小山、寒月白、燕其羽、抓不住俩兄弟。老刀坟前的木板上就写上:老刀之墓。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孟小山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一个聋哑姓刀的老头在街上捡的他。后来老头生病死了,他就四处流浪,为了感念老头的养育,他告诉别人他叫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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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上端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抓住满天星,设下陷进让羊角寨的人来救,再把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卫铎派人来嘉奖他。事与愿违,他气得暴跳如雷。所以,这个卑鄙的人把紫荷也带上了山。鬼门关前,他让她第一个走上去。峭壁上方,羊角寨的人不敢放箭、不敢扔石头,只能撤回寨里。守备军把羊角寨包围了。寨门楼上排列着手拿刀枪、弓箭的守楼兄弟,他们虽然有高有矮,但都很结实。他们身后站着满天星、满大海、燕其羽、孟小山、还有抓不住兄弟俩。寒月白也想上来,燕其羽不让,把她的房门锁上了。秋风很大,吹得每个人的衣衫哗哗响。满天星大骂柳上端卑鄙无耻、手段龌龊。秋风很冷,紫荷站在柳上端旁边,发髻散开,乱发掩面,满脸的眼泪粘住了头发。
“满天星,你不是英雄好汉嘛,别光嘴上逞能,”柳上端挖苦道,“快下来救她啊。”
“柳上端,你爹我这就下去!”满天星眼睛都气红了,“你让她过来,我去换她。”
“好啊,你倒是快下来啊!”柳上端挑衅般地招招手。
满天星一转身,满大海和抓不住他们就围住了他。他们可不想让自己的老大为一个女人去送死。满天星坚持要去换紫荷。抓不住和逮不着一人抱住他一条腿,孟小山跪在他面前。
“大哥,你不能去啊。”满大海实话实说,“为了她,不值得。”
孟小山、抓不住、逮不着,轮着劝说满天星不要下去。只有燕其羽没有说话。他们拦不住满天星。满天星抖抖腿,就像甩掉粘在裤子的泥巴一样,把抓不住俩兄弟给甩得直打滚。满大海和他动起手来,论武功满大海更胜一筹,满天星打不过满大海。
柳上端为了逼满天星下来,就命两个士兵先用刀割紫荷的头发。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士兵拽起一把,就是一刀。又惊又羞,她发疯似的狂跑,凄厉地叫喊。士兵们戏虐般地去追逐,狂笑,他们还扯起她的裙子来,如同两只饿狼追逐着一只可怜的羔羊。柳上端纵声大笑,欣赏着眼前的好戏。
满天星简直要发疯,他爬上寨门楼准备跳下去,满大海一掌劈在他的后脖子处,晕倒了。燕其羽实在无法忍受了,跳下寨门楼,去救紫荷。他的脚刚触地,就有两支箭齐头并进,从他头顶掠过,射中了那两个追逐紫荷的士兵,一个胸口中箭,一个脑门中箭。燕其羽猛回头望,门楼上满大海手里握着一张弓,神情凌然。
就在燕其羽跳下去时,满大海取了弓箭,一弓搭两箭,齐射出去。
“好厉害!”燕其羽不由得夸道。
柳上端躲到盾牌后面去,一双三角眼从盾牌上方露出。他一皱眉,三角眼变得又小又丑。
乱发挡住了脸,紫荷以为那两个士兵还在追她,她边跑边哭喊:“不要---不要---”
燕其羽跑过去拉住她往寨门跑。柳上端命令士兵抓住燕其羽,这样他又可以多个人质。冲上去的五个士兵全被燕其羽杀掉了。士兵一拨一拨地上,一拨一拨地被他杀掉。寨门打开了,满大海带人冲杀出来。霎时间,刀剑的碰撞声、喊叫声、盖过了呜呜响的秋风。
青州守备军边打边撤,羊角寨的人一直追到山下。羊角寨众人追着守备军下山后,老妈子跑出来,把神志不清的紫荷带进寨内,领到满天星房里。他还没醒,紫荷扑上去,抱住他大哭。
满大海本想将守备军赶出小巫山,哪里知道柳上端早在小巫山下布置上了五台弓弩车。一台弓弩车上有六支弩,比人腿还长,弩头大如枪头;一支弩足以穿透两个人。
如果不是山路窄小,他们早把弓弩车拉上山了。柳上端跑到弓弩车后面,气喘吁吁地下令发射。
“发射!快发射!射死他们,一个不留!”
五台弓弩车齐发,三十支弩穿破空气的呼啸声就能让人肝胆具裂。羊角寨的人被射中了,有些人被贯穿胸膛,有些人整条腿都断了,惨叫声撕心裂肺。满大海边往回跑,边声嘶力竭地喊:“撤,快撤!”
孟小山连滚带爬,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抓不住和逮不着逃跑起来比他们出去办差跑得更快。燕其羽想使出孔雀翎对付弓弩,但是场面太乱,人挤人,使出孔雀翎势必会伤到羊角寨的人。
弩还在不停地射过来,有些射中了人,有些扎进地里。柳上端下令反攻,守备军又追上山去。羊角寨的兄弟们拼死守住了鬼门关,又一次将守备军赶下山。为了抵御守备军,满大海在峭壁上面安排上更多的弓箭手,堆上石头、木头,山寨后方也加强戒备。
寒月白被燕其羽用定身术困在了房间里,房门也上了锁。她坐在椅子上,手不能动,脚不能走,都快气死了。毛球球在房里也是无聊,床上四仰八叉躺一会儿,她脚边趴一会儿,满屋子乱走。
门外传来扭动钥匙的声音。毛球球正躺地上伸懒腰,立刻一滚而起,跑到门口。燕其羽推门进来。寒月白憋了大半天的气话终于可以发泄了,叫嚷道:“你气死我了!你凭什么把我关住!会点妖术了不起啊!我要和你绝交,从现在开始我们形同陌路!快解除妖术!”
“都形同陌路了,我干嘛放了你。”说话时燕其羽已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仰头喝进,清甜的茶水滋润干渴的嘴巴。接着,他又倒了一杯,往嘴边送去,丝毫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好吧,那我就不吃不喝,坐到死。”寒月白眼睛一闭。
“羊角寨死了好多人。”
寒月白睁开眼睛,急忙问:“羊角寨被打败啦?!孟小山没事吧?!”
“他没事。”咕咚咕咚,燕其羽喝完第二杯水,缓了口气,“柳上端太卑鄙了,他居然把紫荷姑娘带来了,让她走在最前面,所以守备军顺利地过了鬼门关。他为了逼满天星投降,居然羞辱紫荷---”
燕其羽说完经过,寒月白义愤填膺,骂道:“可恶!人渣!下次我一定让他变成渣!柳上端的所为真是畜生不如。”
寒月白假装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再抛去一个媚眼,“你真不打算让我动了?”
燕其羽红了脸,用食指在寒月白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定身术就解除了。坐得太久,腿都发麻了,她又骂了他几句才解气。
“我们被困住了,你现在满意了吧。”燕其羽抱怨道。
“回头去救满天星他们时,我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寒月白发起愁来,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可我不后悔。如果不救他们,我才会后悔。你不是有翅膀嘛,你可以飞出去啊!我写封信,你带着去找我师傅,让他把凤翎刀给你。你再回来救我。”
“我那翅膀根本不受我控制。不是我想飞就能飞的,上次要不是你爹,我早摔死了。”
燕其羽一提爹这个字,寒月白的脸就冷了,用命令的口气说:“从现在开始,把你那翅膀从身体里逼出来。”
“怎么逼啊?让毛球球再被老鹰叼走一次。”
毛球球马上窜到床底下去了。
“你自己想。”
第二天一早,守备军又发起了一次进攻。燕其羽本想到峭壁上去参战,寒月白一定要去,他只能放弃了,带她到门楼上观战。门楼上根本看不见激战的人群,只能听见打杀的声音。在她再三保证不乱跑的前提下,燕其羽出寨助战去。守备军又被打退了。第三天没有再进攻。攻不下羊角寨,守备军就困寨、封山。柳上端得意地王林说:“半个月之后,他们只能啃树皮,饿死一个少一个。一个月之后,他们自己就会出来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