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厝草被满大海藏在他房间床榻下的一个木盒子里。取出来时早就枯干了,经过甪重烨确认,的确是赤厝草。(他没有见过真实的,只看过凤琝用神术给他幻化出来的。)寒月白兴冲冲地拿着赤厝草到厨房去熬。甪重烨告诉她,赤厝草不宜熬得太久,只要水烧开,沸上两沸,再离开火,闷上一会儿就好了。
满大海暂时和满天星关在一处。卫玦派人把紫荷送往花香楼。燕其羽带着毛球球回到他原来的住处。赤厝草熬好了,寒月白端进了昨天她住的房间,卫玦和甪重烨他们都在等着。
寒月白把碗放到桌上,卫玦先走到桌子边上,其他人纷纷过去瞧。一张小桌子旁围了六个人,杨忱和樊立略微侧着身体。赤厝草熬出的水呈紫黑色,一股苦味随着热气散发出来。
“这颜色比十几味药熬出来的都要深。”杨煜说。
“天下奇花异草,我们没有见过的还有很多。”甪重烨说。
“快喝吧,已经不烫了。”寒月白催道。
卫玦先吐了口气,再郑重地双手捧起碗,喝得很大口,咕咕咕,就像是在喝水,而不是喝难以下咽的药。所有人盯着他看。
喝完药,放下碗,卫玦打了个寒战,咧着嘴。
“怎么样啊?”寒月白急忙问。
“好苦啊!”
“我问的是,你体内有什么变化。”
“这才刚下喉咙,哪有那么快。”卫玦笑着说。
一会儿后,卫玦手掌上浅红色的条纹还在。寒月白安慰他说,现在刚到肚子里,没有那么快起效。过了一会儿,他想吐又吐不出来,头晕得厉害,不得不躺下。寒月白帮他揉胸口,很是揪心。甪重烨和杨煜让他坚持住,说赤厝草起效了。他难受得翻来覆去,额头、鬓角都在冒汗;寒月白握紧他的手,他手心里全是汗。杨忱和樊立是坐立不安。
“怎么会这样。”樊立踱着步说,“满大海这混账东西故意用假的来骗我们!”
“好难受!”刚说完,卫玦猛地翻身,一口黑血从他嘴巴里喷了出来,吓得寒月白尖叫了一声。杨忱和樊立也吓了一跳。接着,又一口呕吐出来。吐完黑血,卫玦躺下,如释重负一般缓缓地呼吸着。
“大好!大好!”甪重烨高兴地说。
卫玦下巴上全是黑血,露出笑脸说:“好舒服啊!”
杨煜翻过卫玦的手掌来看,浅红色的血丝没有了。
“这都得感谢寒姑娘你啊。”杨煜说。
“感谢我干嘛,要感谢满大海才是。”
“你要不在羊角寨,卫玦也不会上来,天意如此。”杨煜说。
“奇怪,这个满大海既然有赤厝草,为什么不送到翊城去领赏。”杨忱说,“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也许因为自己是山匪,怕献出赤厝草皇上也不会给他赏赐,还会把他抓起来。”寒月白说。
“有这个可能。”杨煜说。
“对啊,当时和我们谈判时他可以拿赤厝草做筹码啊。”樊立也怀疑道,“直到被抓回来,真的死到临头了才拿出来换命。”
“也许他是想留着给自己。”寒月白边用手巾给卫玦擦嘴巴边说。
“有这种可能。”卫玦说。
“你真的要放了满大海兄弟俩?”寒月白问。
“放,羊角寨的人全都放掉。”卫玦闭上眼睛,显得轻松惬意,拖长了腔调,“樊立啊---放人。”
“你父皇下旨要处决满天星他们的,”寒月白问,“你把他们放掉,怎和你父皇交代?”
“我自有办法。”
羊角寨的人所剩无几,满氏兄弟、抓不住兄弟、孟小山、一共就四十多个人。虽然舍不得羊角寨,但是能保住命他们都很开心。卫玦命令满天星他们哪儿都不许去,全都回平州种地。
满天星离开之前,寒月白去燕其羽的住处找燕其羽,他不在屋里,毛球球也不在;桌子上有一张信纸,是燕其羽留给寒月白的,说他走了,去落凤谷。她捏着信纸发愣,不知道卫玦悄然地走进房间,来到她身后。
“你顾自己走了,我该怎么办哪。”寒月白嘀咕。
卫玦一把从寒月白手里抽过信纸,信纸破了,一片大角还在她手里。
“半人半鸟,不知道你师傅见了他高不高兴。”卫玦想把信纸扔桌上,信纸轻飘飘地飞到了地上。
“你能得到赤厝草还的感谢他呢。”寒月白把信纸捡起来,放在桌上。
“是啊,我就是来感谢他的,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走吧,我们下山去吧。”
封掉羊角寨,带上贡品,卫玦一行人下了山。出了小巫山,天有点晚了,卫玦决定先在白城府住一晚再启程。
王林设下丰盛的宴席款待他们,殷勤备至。寒月白早早离了席,回到王林为她安排的房中。她坐在桌边,眉头紧锁,是跟卫玦回去,还是追上燕其羽,跑回落凤谷,按原定的计划行事,她纠结着。桌子上的烛火烧出了烛花,火苗突突地跳动。火苗跳得闪眼睛,可她懒得去剪掉。这时,有人敲门,她猜是卫玦。她打开门,冷风吹进卫玦身上的酒气。
“干嘛,见了我也没有个笑脸。”卫玦扬起笑脸,跨进门槛说。
“我还是不跟你回翊城了吧。”
“为什么?!”
“你还是先回去请求你父皇下一道允许我回翊城的旨意,我再回去吧。”
“别怕,”卫玦按住寒月白坐到床上,“我都敢把满大海他们放掉,还不敢带你回翊城嘛。”
卫玦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到黄花梨衣架上。
“你要干什么?!”寒月白问。
“睡觉啊。”
“谁让你在我这里睡的。”寒月白站起来,慌张地离开床,走到桌边,扯住盖在桌上的绸布边缘的手微微地发抖。
“有什么好害臊的,”卫玦笑嘻嘻的,从后面抱住寒月白,“昨晚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再努努力,走到翊城时,说不定我就可以当爹了。如果你怀上孩子,不用我求情,我父皇都会赦免你的。”卫玦摸摸寒月白的小腹,满足地笑起来。
“怀---怀上孩子!”寒月白像被烫到似的抖了一下,推开卫玦的手,“不要,不要,我不要怀上孩子。太吓人了,我做了什么!”寒月白捂住脸。
寒月白的态度出乎卫玦的意料之外,在他想来寒月白应该高兴才对。他怀疑寒月白心里有燕其羽,才变得这样踌躇不定,没有全心全意在他身上。
“你什么要这么害怕?!”卫玦带着酒味的口气喷到寒月白脸上,“就算没有用花轿抬你过门,纳为侧王妃。我作为王爷,想要个填房,纳个妾室,是很随意的事情。因为我们有婚约,所以我才想着要正式一些。在落凤谷时你就喜欢我了对吧。在王府时我说要娶你,你害羞地面红耳赤。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说要怀上孩子,我害怕。”寒月白躲到衣架后面去,“我不想要有孩子。”
“鱼水之欢后有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卫玦把寒月白从衣架后面拖出来,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瞪着她的眼睛,“你变心了!你心里有别人了,对不对?!”
“没有,没有,我心里没有燕其羽。”
“我又没有说你心里有谁,你一张口就说是燕其羽。”卫玦松开手,无力地下垂着,语气和手一样无力,“足见你心里有他,你见异思迁!”
“没有,我---我真的---”寒月白语无伦次,“我第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一直只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我发誓!”
“那你愿意和我回翊城去吗?”卫玦轻轻问道。
“我---”
卫玦拿下披在衣架上的外衣,搭到胳膊上,边朝门口走边说:“早点睡吧。”
寒月白望着卫玦打开没有关上的门,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