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有些古怪,不妨先按兵不动,待明日事态明朗了再行决断。”季瑛说。
“先生说的有理,不过,”那件事卫恒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就说:“今天后面的柴房发生了件怪事。”
季瑛忽地想起了那三具尸体还放在那儿。“可是主人的尸体?”
“正是,昨天府里仆役不小心把那具尸体摔到地上,可谁想,那尸体竟一点变化也没有,跟那天一起验尸的时候几乎一个样。而那两个随从的尸体虽然被仵作处理过,可仍然有几处肿胀溃烂的地方。”卫恒细细讲道。
“仵作怎么说?”
“仵作说,尸体被事先处理过,而且用料极佳,无色无味,常人无从察觉。”
季瑛叹道:“真是奇哉怪也,好好地,怎么会有匪徒厚葬别人?”
卫恒便说:“也许这中间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趁现在再去验看那具尸体。”
季瑛的话很少,他已经猜到几分了。这案子更加棘手,恐怕牵扯多方,倘若处理不当,卫恒这县丞的位子就得换别人来坐了。“旁人就不用跟着了,以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柴房里充斥着尸臭味,空中蝇虫乱飞。黯淡的烛火勉强照亮整间屋子,他们看见那具尸体依然完好地躺在那里。
季瑛着重检查了他的手脚,“手掌粗多茧子,指上没见到常年用笔的痕迹。可以断定是多年劳作产生的。”
“您是说他并非出身世家。”卫恒也猜到了。
“原来的被人换掉了,不知道是谁处于什么目的换掉了他。”他顿了顿,“还有那双鞋对他来讲并不合脚,不信你看。”季瑛指了尸体畸形的脚趾,“如果真穿这样的鞋子,用不了两个时辰脚就磨破了。但凡有感觉的人是忍耐不了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况且人家还是个家境优渥的世家子,就更不可能了。”
卫恒说:“也许人还没死,对方为了掩饰就找了具尸体替代。”又说:“看来要推翻之前的主观臆断。”
“是,我们现在无法查案,这三具尸体的事恐怕得暂时搁置起来。”季瑛道。
卫恒说:“那我立刻派人录入卷宗,秉明上司。”
“事关京师权贵,贸然成案势必引起骚动。我看这事就压下去,谁问起来权当不知道,也好去了那些人不轨之心。”他选了个折中的法子,进可攻,退可守,足以保全他们。
卫恒也不敢多问,尤其是那日见了他家旧宅就更知其出身。匆匆应下来,后犹豫不决地提起微末小事:“县令问了我是否遇到个奇案,还提到什么厉鬼杀人,追魂索命的惨境。窃以为县令是旁敲侧击,势要问出这事的头尾来。您看?”
“若真有厉鬼索命,我还真遇着了。之前我到文清寺还愿,半道上被十几具尸体拦住了脚,报了官,也没见县尉来。所以就令人草草收殓,让他们入土为安。”
他的话明显是欲盖弥彰,中途定被他的人查了一遍又一遍。卫恒只当事情棘手,“现在我就派人记下这宗疑案。”
季瑛笑道:“月池等人的事,县令肯定会升堂审案。我看先装糊涂,问什么都推开,别把他逼急了。再去问问他们犯了什么事,小事就用钱摆平了,大事也不怕多走动走动。”季瑛不胜乏累,卫恒忙劝:“不妨在此就寝吧。”
他冷笑道:“纵睡下仍免不得倦怠,现在已经三更了,更睡不成了。今儿的事没了,明儿的事又扑过来,真教人片刻不得安生。”
任卫恒如何劝,还是不多留。回了家,沐浴更衣后,季瑛合眼小憩。倏地到了日初,连日烦闷引得身体愈发不适。刚起就派人去请医问药了,无非又是那几样药换着吃,他也不管药怎么样,胡乱喝下去倒也省事。
丫头芳儿见了直摇头,“喝药可不能由着您的性子来,倘若瑞芝姐姐看见了,定是又会说我们服侍不周。”
“是谁在背地里说我的闲话啊?”忽地听到帘子外传来声。那人掀帘进来,便见一娇俏柔媚,身披绫罗的姑娘。相貌着实美丽,眼若含秋波,远山眉琰琰。长挑身材,削肩细腰,身姿袅娜动人。这便是韩的通房丫头瑞芝姑娘。
季瑛笑道:“原是你管的太宽了些,所有的事都压到自己身上。可别等上上下下都整肃了,唯你一人倒了。”
瑞芝冷笑道:“我道是谁啊,原来是你们主仆俩儿。都存个坏心眼儿,天天都推托这,推托那,哪有我不插手的理?”
“姐姐再笑,公子和我可都得寻个地缝钻进去了。”芳儿垂头道。
“好了,好了,也别提烦心事,我来这就是图个安心,舒舒服服过上段日子。”季瑛往榻上一躺,“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都好?”
瑞芝噗嗤一声笑了,“与其盘问我们,倒不如我问问您近来如何?早上吃的药可按方服了?”
“嗳,敢情我被你时时刻刻盯着,难怪今早就不大快活。”
她嗔道:“我隔着纱窗看的。一点长进也没有。”
季瑛看着手里剩的半碗药,“唉,又苦又涩的糊糊,乱灌下去省得舌头受罪。”强喝进去,等味上来,脸已变了色。
“您要是不愿意,也别费力去吃这药,看得大家都难受。”芳儿玩笑说。
“以后我换个不苦的方子,你们也不用看着我的可怜相。”季瑛皱眉。
瑞芝笑道:“省省吧,如若不是公子常常偷倒了药,现在早就好了。”
季瑛语塞,“不说了,不说了。”换了句话说,“昨儿我在布庄里订了些衣裳和料子,有时间就去玉锦布庄把东西取来。”
“你的东西不少就已经怪了,竟反倒多了起来。”瑞芝嘴里半含酸地说。“什么香囊啊,荷包啊,也不知道你都给了谁?”
季瑛的脸倏地变了色,“数你话多,到最后好的不都是给了你们。”
“姐姐有说过要你的吗?”
季瑛自乱阵脚,心知拗不过她们,赶忙服个软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