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 汽车站已经没什么人了, 只有几个旅客拎着行李匆匆从里面出来。
陈教官打听过,江芦汽车站最晚的一趟车就是从中林开来的, 等这趟车的旅客下车出站后,今天车站里不会有其他车子进来了,也就是说, 这是今天最后一批旅客, 待会儿下车的全是从中林来的旅客, 不会有其他地方来的人。
正是因为几乎没多少旅客了,汽车站里摆摊的小贩纷纷收好摊子走了, 所以车站里也没了其他闲杂人等, 倒是方便了他们行动, 他们只要盯紧这一车人就行了。
陈教官站在柱子后面的阴影处,一眨不眨地盯着出来的人。一个拎着蛇皮袋的中年农民, 一个背着包的年轻女人, 一个牵着孩子的妇女, 一个……
五分钟过后, 车站里已经走出来二十几号人,但都不见林老实的踪影, 而且现在人已经很少了, 几十秒才偶尔出来一个人。陈教官心底发沉,感觉今天这一趟恐怕是白跑了,很可能找不到人,他安静地站在那儿, 又等了两分钟,再也没人出来。
跟陈教官同来的尹教官抬头看了一眼像泼墨一般黑沉沉的天,有点焦虑:“人都走光了,还不见那小子出来,该不会是搞错了,他没上这趟车吧?”
这可不好说,陈教官心里也有这种担忧,但他没说话,拿起手机给守在入口处的同事去了一个电话:“你那边没人出去过吧?”
守在入口处的教官看了一眼黑洞洞,像只怪兽嘴巴一样的汽车站入口,低声说:“没有,司机都走了,现在里面黑漆漆的,应该没有人了。”
陈教官挂了电话,对尹教官说:“你守在这里,盯紧了,我进去找找。”
江芦是个县城,汽车站不大,就入口和出口这两个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只要守住了这两个地方,就不怕人跑了。
嘱咐完了同事,陈教官翻身进了汽车站。
晚上,汽车站里的灯都关了,只有西侧有一只路灯亮着,发出朦朦胧胧的光亮,依稀照亮了车站,里面各式各样的大货车依次停在那儿,粗略估计有好几十辆。
陈教官进去之后,沿着车子一辆一辆地找。这些汽车的门窗都锁住了,林老实肯定不在里面,他要是还没出站,那应该藏在车子边或者旁边候车的座椅上。
但陈教官找了一圈,没找到林老实,倒是遇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躺在汽车站蓝色的塑料椅子上。
他拿了一支烟给流浪汉,然后问道:“阿叔,我来接我一个亲戚,但没接到人,他的电话也打不通。这站里现在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说话间,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的钞票,在流浪汉眼前晃了晃。
流浪汉瞧见钱,眼睛发亮,但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所有人都走了,车站里就我一个。”
“这样啊。”陈教官收起了钱,把抽了半包的烟丢给了流浪汉,大步走了出去。
出站后,他让尹教官继续在那儿守着,自己走出去,站在车站前的空地上,掏出手机给闫主任打了个电话回去:“主任,我们在江芦汽车站没找到人,车站里我都去找过一遍了。”
闫主任听了后说:“辛苦你们了,林老实他爸说得信誓旦旦,说有人看到林老实买了车票上了车,可能是中间出了漏子,我再打电话问问他。”
也只能这样了,陈教官挂了电话等他的消息。
闫主任一挂断电话后,马上给林父打了过去:“林先生,你的消息来源准确吗?我们的教官六点半就去了江芦车站守着,等了大半个小时,人都走光了,也没看到林老实,去站里找了一圈,也没有人。”
林父傻眼了:“怎么会找不到,那个人说了他买的是最后一班去江芦的客车。你们再找找,用心点找。”
闫主任不乐意了:“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汽车站都下班了,哪里还有人啊。再说人是你们做家长的接回去跑掉的,可不关咱们学校的事啊!”
林父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不讲理的,听到这句话很不乐意:“闫主任,这怎么能怪我们。要不是他在学校里生了病,迟迟不见好,我们怎么会把他接回家养病?要是你们学校弄两个好点的医生,不要搞得一个感冒拖拖拉拉的,十来天都治不好,还越来越严重,咱们会把人接走吗?再说,当初接走的时候,你们也是同意了的,还说他表现很好,回家养病也无妨,怎么现在都赖到咱们家长身上了?还有你们学校不是有心理师,科学评估学员的心理进程嘛,还说这小子已经改好了,我看哪里改好了?比以前还恶劣好不好?他以前在家可从不偷东西,这第一回偷东西就是去了你们学校回来后才有的,你说说,这跟你们学校没关系吗?”
这一打交道,闫主任就明白了,林父是个混不吝,不讲理的,不把人给他找回来,这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生事端。罢了,找就找吧,等人找回来之后,不就相当于又免费给他们打了一次广告,以后那些家长知道这个事,肯定会对学校更信赖。
在心里思量一圈后,闫主任马上和和气气地说:“哎呀,林先生,林先生,不要急,不要急,没说不找啊,林老实是咱们的学员。我们学校的老师们也很希望能够早点把他找回来,帮助他改正错误,好好做人,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孩子好,都想尽快把孩子给找回来。不过要找人,这还得你们家长配合,你说是不是?”
见他服了软,让了步,林父哼了哼:“要怎么配合,你们说?咱们肯定配合学校,不过那小子的手机丢在了家里,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除非他主动打电话给我们。”
闫主任也清楚这一点,要是林父拿林老实有办法,就不会额外花钱找上他们了。
“这样吧,你把他的身份证号码发给我,我找人去查查宾馆的入住登记记录。他现在在外面,肯定要找住的地方啊,大晚上的总不能去睡天桥吧。你那边呢,若是他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稳住他,不要发火,最好能把他劝回来,就是劝不回来,那也别暂时别吵别闹,搞清楚他在什么地方,咱们才好把人找回来,你说是不是?”闫主任劝林父,不要一打电话就发脾气。
林父虽然是个暴脾气,可如今林老实跑了,他也没法子,只能点头答应:“行,他要是打电话回家,我会第一个通知你。”
“嗯,这就对了,咱们都是为了孩子,没必要起争执。”闫主任笑呵呵地说道,“对了,有空你们再想想,林老实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还有比较近的亲戚之类的。他一个人跑出去,总不能自己满世界的乱跑吧,十有**会去投奔关系比较好的人。”
林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便说:“我想想,待会儿再挨个打电话给亲戚们。”
闫主任的这个提醒给了林父启发。他回头就给家里还有来往的亲戚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林老实偷了家里的钱跑了,让他们看到林老实,悄悄给他打电话,早点把孩子找回来。那些亲戚一听说林老实偷了家里十几万跑了,都纷纷表示,一有林老实的行踪就通知林父。
而戒网瘾体校这边,闫主任结束了跟林父的电话之后马上给熟人打电话,让帮忙查林老实有没有住宾馆,然后又给陈教官打了过去:“还是没等到人?”
陈教官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了,林老实要是来江芦那铁定早来了。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但肯定没在那辆汽车上,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嗯,没见到人。”他如实说。
闫主任听后,琢磨了一会儿道:“可能是中间出了漏子,这小子换了车或者是中途下车了。不知道他的行踪,满世界乱找也不是个事,这样吧,你们找个地方吃饭然后休息,我想办法打听打听他的行踪,等有了消息,你们再立即动身。”
陈教官点头:“好。”
挂电话时,闫主任又嘱咐:“手机充满电,别关机。”
这个陈教官很有经验,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抓这种逃跑的学员了,为了避免人跑掉了,什么时候有消息,他们就得什么时候出发,哪怕是大半夜睡着了也得立马翻身起来。
“好的,我明白,闫主任你放心,我们随时都准备好了。”陈教官拍着胸口保证道。
闫主任说:“好,你们辛苦了,把人带回来,你们这个月的绩效打优。”
听了这话,陈教官白忙活一场的火气马上没了,立即道:“主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人给带回来。”
***
林老实并没有打算坐汽车走,因为汽车太慢了,而且到了傍晚,也没几趟车了,只要这个戒网瘾体校一查,就很容易查到他的行踪。
他是故意把车票给那个借电话男人看到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就贼眉鼠眼的,借个电话打几分钟就收他十块钱,一瞧就是个贪财的,回头林父林母找上他,只要许以重利,他铁定会把自己给卖了。
所以林老实就想着利用他一把,转移林父和戒网瘾体校的注意力,争取给自己更多跑路的时间。如果是他猜测了,这个人不会出卖他,那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在外面小心谨慎一点总没错。
为了安全着想,林老实假装进了汽车站,然后从车子开出去的出口走了,出了汽车站,他在路边打了个的,直奔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他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因为原主一直在本地长大,并没有去过外地。亲戚、玩得好的同学朋友都在本地,苍茫之间,林老实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他干脆去电子滚动显示屏上看看今天到长林还有多少趟列车,哪些车有票。
最后他捡了一个出发时间最近,又有票的列车,买上票,赶在天黑之前上了车。
这趟车是去隔壁省的,晚上十一点多才到隔壁省会。
林老实跟着人.流下了车,也没去其他的地方,就近找了一家连锁宾馆住下,倒头就睡。这一天搞得就跟打仗一样,累死他了。
殊不知,他刚躺下没多久,神通广大的闫主任就接到了消息,知道他住在了哪个旅馆,甚至连具体的房间号都知道。
闫主任又马上通知了陈教官三人。
陈教官三人连夜开车,马不停蹄地往林老实所住的宾馆而去。
他们走的高速,速度比几乎每站都停的绿皮火车快多了,到了半夜四点多就到了林老实所住的宾馆,这时候天还没亮。
尹教官推开门打了个哈欠,骂道:“这小子真能跑,半天就跑出省了,害得咱们一晚上没睡觉。”
陈教官瞥了他一眼:“得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咱们动静轻点,赶紧把这小子弄回去。有什么不满,等把他带回去了,你们爱咋咋滴,随便你们怎么出气。”
这话深得尹教官二人的心。
三人进了宾馆,来到前台,只有一个年轻男子在服务台。
“三位先生好,请问想订什么房间?”服务员微笑着问道。
陈教官说:“要一间午夜房。”
“好的,先生请稍等!”服务员麻利地办妥了入住手续,将房卡、身份证还给三人。
为了方便行动,他们特意要了跟林老实同一层楼的房间。
大半夜的,酒店里的客人都熟睡了,电梯里就他们三个。尹教官说:“距天亮还有一个来小时,咱们现在就行动吧,不然白天太多人了,被看到容易生事端。”
陈教官也是这个意思,他扬了扬手里的包:“嗯,早点办妥,还能赶回去吃午饭,吃完好好睡一觉。”
三人的房间就在林老实的房间斜对面。
上楼之后,他们先进了客房,将东西准备好,然后才开始行动。
***
大半夜的,林老实睡得正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他摇了摇头,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帘的方向,外面的天还黑着,四周一片寂静,这说明天还没亮。
他的手机没带,跑得匆忙,又没来得及买手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但应该还早。这个点,谁会来敲他的门啊?
林老实揉了揉眼睛,走到门口,大大咧咧地问道:“谁啊?”
语气放松,眼睛却贴到了猫眼上,往外瞄去,神情戒备。
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皮肤比较黑,头发有点短,露在外面的手膀子上的肌肉一团一团的,看起来很有爆发力。
听到林老实的问话,他扬了扬手里的房卡说:“哥们,我房间里的空调感觉没什么制冷效果,睡到半夜把我给热死了,打电话去前台,酒店前台的人非说空调是好好的,就这个温度。我说别人的肯定不是这样,前台非不信,让我找个别人的来对比,不然不肯给我换房间。晚上快睡觉的时候,我下去吃宵夜,看到你一个人进门的,想着都是单身汉,找你比较方便,所以就冒昧地来打搅你了,哥们帮个忙呗,你看我热得浑身都是汗了。”
林老实隔着猫眼,看到他的脖子上,胳膊上确实都是汗水,头发上似乎也是湿湿的,像是刚才水里捞起来一样,手还不停地在脸旁扇风,一副热到极点的模样。
他有点犹豫,别人只是要他帮一个举手之劳,不答应,似乎不近人情,可答应,大半夜的他又觉得有点古怪。
林老实盯着那人仔细瞄了几眼,别说还真瞄出了端倪。这个人额头上、头发上、脖子上、隔壁上都汗淋淋的,活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鼻尖却干干的,一点汗珠都没有。
这不合理,面部血管神经丰富,鼻子上也有很多汗腺,没道理额头上出了那么多汗,鼻尖却干干净净的,一点汗水都没有。更别提大半夜敲别人的门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
林老实的眼神冷了下来,他真是小瞧了这些人的神通广大。他谁都没通知,临时改了道,这么快都能被他们盯上,看来他得想办法逃远一点。
不过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怎么解决眼前的隐患。门外或者说酒店外面,肯定不止这一个男人,硬碰硬他肯定跑不掉,得想其他法子。
而且还得尽快,不能拖,不然明天原主的父母肯定也会赶过来,到时候他们说他偷了家里的钱,要带他回去,就是警察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沉下眼睑,许多个念头在林老实的脑子中打转。他住的是5楼,这么高,从窗户边上逃跑肯定不行。但门外,哪怕这个人暂时退让了,但也不知道他们会躲在什么角落里盯着他,然后给他设个圈套,伺机抓住他。
所以从门口出去绝对不是个好办法,很容易被抓住。就在林老实犹豫的这会儿功夫,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和那个男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他如此锲而不舍,更加肯定了林老实的猜测,这个人很可能是戒网瘾体校派出来的。
这些人还真是厉害,他什么都没带,也没打电话回去,跑到隔壁省,刚睡了半觉他们就追来了。他低估了他们的能量,林老实估摸着他们在某些系统里有人,自己在这个信息社会里,只要用到网络、银行卡、身份证、手机等都可能被这些人给追上。但又不能不用。
既然被追上了,走不掉,那就把事情闹大吧,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尝不是一条出来。
一瞬间,林老实心里有了决断,他走回床边,拿起酒店的座机拨通了110:“喂,你好,我要报警,xx宾馆五楼有个人要跳楼自杀,他坐在窗户上。”
打完了报警电话,林老实坐下来,找了一圈,自己身上没带什么利器,宾馆的客房里也没什么尖锐的器具,找了半天,他才从钥匙圈上找到了一个指甲刀。
林老实掀开被子,将宾馆白色的床单撕开,撕成一幅长条,然后用指甲刀剪破了左手小指,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他就用这血在白色的床单上写了一行鲜艳的大字“戒网瘾体校还我自由”。
趁着警察来之前,林老实将这一张红字白底的横幅挂在了宾馆的窗口,然后推开窗户,爬了上去,坐在门窗户上。
宾馆的窗户不宽,窗户只能推出去一半,一个大人坐在上面实在是憋屈得慌,腰得弯着。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持续的时间自然是越长效果就越好,林老实想了想,爬下来,抬起脚,重重地踢到玻璃窗户上。
幸好他今天穿的是皮鞋,连踹了好几下,窗户被他踹变了形,玻璃也碎了,但好歹能完全推开了。
做好这一切,林老实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坐到了窗户上,背靠着窗户,静静地等着警察过来。
外面,陈教官派出了几乎没跟林老实打过照面的陶教官去骗林老实开门。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麻醉的针药,只要林老实一开门,他们就冲进去,制服他,给他打了麻药,让他动弹不得后,换身衣服,扶着他下楼。这样,前台的服务员也看不出猫腻。
但谁料,林老实只说了一声“谁啊”后,里面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陶教官说完了那番说辞,等着林老实应声,结果等了两分钟都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有些绷不住了,眼睛一斜,瞥向贴在门边的陈教官,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陈教官朝他做了一个“敲门”的动作,示意他再敲一敲,骗林老实开门。
咳了一声,陶教官又敲门,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兄弟,帮个忙呗,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天热得实在是没法睡,你就帮兄弟我一把吧,今晚请你吃宵夜。”
他又故意提起宵夜。刚才他就骗林老实说昨晚吃出去吃宵夜碰到林老实来住店,想暗示他比林老实早就住在这个酒店里了,并不是奔着林老实而来的,以此降低林老实的戒心。
现在旧事重提,不过是想再提醒林老实一回,表明自己的无害。
可他这番表现注定是表演给瞎子看了,心头产生怀疑后,林老实根本就没守在门口,看他表演,而是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所以任凭陶教官说了一大堆,但都没人搭理他。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一回门,还是没人应声。
自说自话了这么久,可能还会惊扰到隔壁的客人,这出独角戏陶教官没法唱下去了,他再次看向陈教官,征询陈教官的意见。
陈教官猜测林老实是产生了怀疑,再在门口等下去也没意思,搞不好林老实还会找服务员上来驱赶他们,白生事端。
犹豫了片刻,他给陶教官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退回客房,免得动静闹得太大,引起他人的注意。
回到客房后,陈教官就说:“尹教官,你去楼下,坐在车子里,盯着酒店的出口,这个酒店没地下停车场,林老实要是想跑,只能从大门口跑,你盯着他。”
“好。”尹教官马上推开门下了楼。
然后陈教官又对陶教官说:“你把门稍微开一条小缝,椅子端过去,坐在门后面,盯着林老实的房间,盯紧了,有什么动静立即通知我,一会儿我跟你换班,绝不能让人给跑了。”
“好的。”陶教官点头,马上拿着椅子坐到了门边,盯着林老实客房的门。
而陈教官则不顾现在才早上五点出头,拿起电话给闫主任打了过去:“闫主任,打扰了,我给你汇报这边的情况。我们到了酒店,找到了林老实,但这个小子非常狡猾,不肯开门,估计是有了防备,我提议让他父母立即过来。”
他们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林老实发生冲突,强制把他带走。但他父母在,这个顾虑就没了,因为他们是听从对方父母的委托,便是有路人想帮忙,顾忌着对方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也不好管对方的家务事。就是闹到警察局,警察也只能调解,和稀泥,不可能干涉父母管教子女,尤其是偷钱逃跑的子女。
对于这样的事,他们已经做得得心应手,很有经验了。闫主任明白了陈教官的意思,颔首道:“好,我马上通知他父母,尽快赶过去,你们在那儿盯紧了林老实,千万不能让他给跑了!”
挂断电话后,闫主任当即给林父打了个电话过去:“找到林老实了,他在隔壁省会的一个连锁宾馆中。我们的教官守在那儿,他不肯跟教官们回来,你们两口子准备一下,马上下楼,待会儿有车子来接你们……算了,我亲自过来陪你们过去。”
林父本来还不大满意的,听闫主任亲自出马,大清早就帮着他去把孩子带回来,高兴了:“那就麻烦闫主任了,我们在楼下等你。”
闫主任住在市区,早上五点多,路上没什么车子,不堵,所以速度很快,只用了十几分钟,他就赶到了林家楼下,带着林父林母匆匆奔往隔壁省会。
***
陈教官打完了电话后,走到门边对陶教官说:“你去床上躺一会儿,我来盯着,两个小时后你来换班。”
他们都没睡觉,时间长了,熬不住,很容易打瞌睡,就想出了这个轮流休息的办法。
陶教官点头,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床上,但他刚走出两步,忽地听到陈教官的手机响了。
他又不得不折了回来:“你先接电话,我盯着。”
“嗯。”陈教官退后两步,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尹教官,怎么回事?”
电话里,尹教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慌:“陈教官不好了,酒店门口突然来了好几辆警车,好几个警察冲进了酒店。”
这么多警察过来?莫非遇上了临时的扫黄打非?真是晦气,扫黄打非不大晚上吗?这大清早的扫什么啊?
不过他们又没叫小姐,没参与黄赌.毒,也不怕警方来查,唯一要小心的是林老实趁乱跑了。
陈教官立即嘱咐尹教官:“不用管,这跟咱们没关系,你盯紧了,别让林老实跑了。这次要跑了,他有了准备,下回再想抓住他就难了。”
“好,我知道,你放心吧。”尹教官挂了电话,揉了揉眼睛,紧紧盯着酒店大门。
而陈教官刚安抚完尹教官,准备接陶教官的班,就听到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这声音,来的人就不少。他一惊,急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然后就看到酒店服务员带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小跑过来。
陈教官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在心里骂娘,靠,怎么回事,他刚说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结果警察就奔他们这边来了,该不会真是来找他们的吧?
陈教官的腿有点发软,不过他是白操心了,警察压根儿没注意到他们的门开着,一口气跑到林老实的客房外才停下脚步,打头的酒店服务员迅速用卡刷开了门,几个警察冲了进去。
陈教官看得目瞪口呆,怎么回事?这些人竟然会奔着林老实去?
搞不清楚状况,陈教官很焦虑,又唯恐警察发现了他们在偷窥,赶紧悄悄关上了门,示意陶教官盯着猫眼,他自己掏出电话给尹教官打了过去。
结果尹教官的电话显示在通话中。
这个时候了,他跟哪个女人在打电话啊,不知轻重!陈教官还以为尹教官是在跟相好打电话,怒了,挂断了电话,吐了口气,又准备打过去,不料尹教官竟然打过来了。
他赶紧接通,两人竟同时不约而同地问道:“刚才你跟谁打电话呢?”
这一问,两人就明白了,刚才就是他们俩在互相打电话,因而很不巧地错开了。
“行了,赶紧说正事,那些警察竟然是来找林老实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该不会是这小子自己报的警吧,他以为报了警,警察把他带走,咱们就拿他没办法了?”陈教官冷哼。
真这样,那简直是林老实那小子自投罗网。他们已经叫林父林母来了,到时候正好让林父林母去派出所名正言顺地带他走。他还以为派出所就是他的护身符了?小年轻,天真!
但尹教官难以置信的声音打破了陈教官的自信:“陈教官,不好了,警察跑到酒店楼下,让人把楼下的车辆开走了,而且拉起了一条警戒线。那个,楼上的窗户上,好像有个人,该不会是林老实要寻短见吧?”
因为天才蒙蒙亮,尹教官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闻言,陈教官意外极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林老实会这么疯狂,连命都敢豁出去了。
“这么说警察来就是为了这个事?你在下面等着,我马上过来。”陈教官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交代陶教官,“林老实要跳楼,还招来了警察,我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你在上面盯着,有情况打电话。”
陶教官也懵了,似乎没想到林老实会这么疯狂,张了张嘴:“他……他是吓咱们的吧!”
陈教官皱眉,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了解,但这个林老实太能折腾了是事实。他们以往做起来得心应手,异常顺利的抓人行动今天恐怕是遇到了硬茬子。
“行了,别管这些,你盯紧了门口,留意警方的行动!”陈教官拍了拍陶教官的肩膀,推开门,迅速冲了下去。路过林老实的房间时,他扫了一眼,见好几个警察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真切。
这该死的林老实,以前在学校还以为他是个上道的,哪晓得是个祸害,这可真是验证了那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气恼地陈教官匆匆下了楼,一出酒店就看到了门口停着的几辆警察。再环顾了周围一圈,楼下果然如尹教官所说的那样,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而酒店五楼的窗户上果然坐了个人,不过光线比较弱,看不真切。
尹教官瞧见了陈教官,急忙跑了过来,站在陈教官身边,焦急地说:“林老实肯定是发现咱们追上来的,所以才去跳楼,事情闹大了,现在怎么办?”
陈教官瞥了他一眼:“急什么急?咱们做什么了?威胁林老实了?谁看到了?他跳楼是他的事,慌什么慌,先看着,他就是死了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他这淡定的态度感染了尹教官,也让尹教官冷静下来。
警察的动静不小,天渐渐亮了,有早起晨练的人,还有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早上比较凉快,出去买早点买菜的人。这些路人很快发现了警方的行动,听说有人要跳楼,一传十,十传百,不赶时间的都停了下来,站在下面瞧热闹。
渐渐的,天亮了,光线越来越亮,坐在窗户上,稍微不小心就可能掉下来的林老实也越来越清晰。
大家看见了,坐在五楼想寻死的是个年轻人。
有好心的大妈扯着嗓子劝:“哎呀,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何必想不开啊,不值得。”
林老实坐在窗台上不说话,任凭警方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因为天还没亮,事情还没闹得足够大,影响范围也不够广,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搭。
终于,东边天际的太阳冒了出来,刺眼的阳光洒满了大地,照得坐在窗户上的林老实更显眼了。
清风徐徐,吹得床单猎猎作响,飘荡在他的脚下,一波一波,像涨潮时此起彼伏的水面。
楼下的人不知是谁忽然瞧见了白色床单上那几个红色的大字,惊呼出声:“你们看,你们看,他脚下挂了一条横幅,横幅上面有字呢!”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林老实吸引走了,现在经人一提醒,马上瞄了过去,仔细一辨认,很快就认出了那一行字。
“戒网瘾体校还我自由!这是什么东西?他是因为那个戒网瘾体校才想不开要自杀的吗?”
“看样子是,你们听说过这个戒网瘾体校吗?”
“没有呢,这是什么体校啊,还敢限制别人的自由不成?”
有个会上网的年轻人用手机搜出了答案,惊呼道:“我知道,我知道,戒网瘾体校是隔壁省一个很出名的……”
听到这些人的议论,陈教官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总算明白了,这个林老实哪是要寻死啊,他分明是冲着他们学校来的。
不行,这件事得赶紧通知闫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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