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怕冷的北方人,于是在“温暖”我的这件事上,张译生的确费了好大的力气。
我们租住的公寓位于城市中心地段,东面是朝阳公园的桥畔,西邻僻静的百米绿化隔离带,南边与红领巾公园相望,北面又靠体育景观公园。整个小区都被环形绿化景观带合抱,宛如在喧闹的城市中央被开辟出来的一处世外桃源。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泛海。
在词典里泛海的解释是,乘船过海。当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却觉得这里是我们过海的船,是我们漂泊在海面上的小舟。这就是这个称作为“家”的地方,对我和张译生的意义。
至于张译生选择租下这里的原因,就简单的真的有些可笑了。仅仅是为了这个小区独有的24小时地暖供暖系统,他就瞒着我变卖了他爷爷多年前留下的珍贵邮票。然后毫不犹豫的租下了这里,一签就是三年的租期。
等我知道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连房间他都布置的焕然一新。大到每一个摆设,小到桌布的颜色,都和我曾经的家里极度相似如出一辙。大概是真的希望,这里能让我有一点儿安全感和归属感吧!
刚搬进这里的那段日子,我们的确过得很快活。没有争吵,没有分歧,没有意见不合,更没有厮打和拉扯。一切都那么美好,美好的有些不像真的。所有的家务都交由他做,所有的事情他都是亲力亲为。
从装家具到修家电,从水管漏水到网络维修,他都非要自己一个人琢磨。常常一边拿着工具不懂装懂,一边趁我不注意时拿着手机查百度。就像个急于邀功表现的勇士,想要努力的证明着他可以把我这个公主照顾的很好。
为此我也竭尽全力的配合他,时不时地故意把东西弄坏,或者偶尔故意把一根线剪断。我喜欢看着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因为那真的很好笑。更值得称赞的是,他还做得一手好菜干得了一手好家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事事周全无微不至。
他把我照顾的很好,好到没有他以后的日子里,我发现我一个人不能活。他也的确很爱我,这点我深信不疑。至始至终,从未变过。
以至于在我日后的人生几十年里,遇见的人形形色色,可是这样的爱,却再也没有遇见过。
关于这一点,我是恨他的。
时间拉长着过去,像电影慢镜头回放着一幕幕,又从记忆里退转回来。
其实毁掉一件毛衣,并不用像郭敬明在书里教我们的那样,先需要找到最开始的那根线,然后再一点点的拉扯撕碎。你只需要让它变得不再好看,就这么简单。
就像现在,我身上这件价格不菲的白毛衣,被可笑地染上了刺眼的血红色。连同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破裂碎片,一起预示着它终究还是没逃过即将被丢掉的悲惨命运。我能感受到一种锥心刺骨的冷逐渐将我包围,似乎是在被迫的提醒着我什么。
原来那些曾经我以为走不出来的,其实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不远处桌子上的日记本里有我早就写好了的遗书,短短的八个字: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我并不想连累张译生,就算是我死在了他手上。可是我一想到他将会因为杀死我,接受法律漫长的制裁,我都会觉得是一种连累!而为他摆脱罪名,就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想到这里,我很放心地冲张译生笑了笑,是那种很友好的微笑。
就好像是十四岁时我们刚刚认识的一个新朋友;就好像是在大洋彼岸和一个陌生人说第一句你好;就好像闷热天气里那缕清澈的微风,不偏不倚地恰好落到某个人脸上;就好像黑夜里担心你晚归的人,为你留着的最后一盏光…
总之,那是我能做到的,我以为,最温暖的微笑。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我这突如其来的奇
怪表情,或许是因为我脸上的妆早已被泪水和汗水打湿的不成了样子。连带着我的头发也一团团地打结在脸上,想想我都觉得太丑了,说不定还很狰狞!
可就在此刻,不知为何,他就突然停手了。我感受不到了一点疼痛,他就如同我的安静一样,陪我一起安静了下来。我就在他怀里这么沉沉地睡去了,睡得像初生婴儿一样踏实和急不可耐...
“看,雪地里的那个男孩子怀里好像抱了一个人。”
“天啊,这么冷的天他们要去哪儿?”
“……”
“那个女孩怎么了?”
“……”
“诶,诶,小伙子,你醒醒”
“......”
“不会冻死了吧?”
“……”
大雪弥漫,落地是一片浅白。一望无际地看不见路,似乎时间静止了。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天与地呈现同一个颜色,唯一在晃动的是数不清的风声。
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怀里正紧张地抱着一个女孩子,在雪地里拼命地奔跑。
他好像跑了很久很久,几乎没有了什么力气。可是却还是在一直跑,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们好像是迷路了,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他把怀里的女孩抱得很紧,那个女孩面容甜美,嘴角处露出一抹淡淡地微笑。她似乎睡得很沉,在做一个冗长的美梦。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那一次他们付出的代价竟是生命,和从此天地永别的一生。
时间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它用一种最冷酷理智的方式,让每个生命得以平行前进。
没有一丝声息,很多故事在上演,也有很多即将要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