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车厢里,昏黄的灯泡摇摇晃晃,因为电压不稳,闪烁地让初心平有些担心下一秒就会砸到林巴黎的头上。初心平把林巴黎紧紧地护在怀里,窗外的大雪攀附车窗缓缓地往下落。这是他们第二次出行,不对,准确的来说这是他们第二次逃亡。
可是与上次的复州古城不同,这次是被迫的。
“平哥,林鸿不在国内,没有人能保证她的安全。那群人的手段你是听说过的,连龙七爷都应付不了,如果被他们抓住...”
初心平陷入到了深深的沉默里。
三天前在林鸿办公室里传来了一阵碎片声响,林巴黎把花瓶稳稳地砸在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头上。只见陶瓷碎片瞬间被崩了一地,鲜血从女孩的脑袋上像喷泉般喷涌而出。她的白色衬衣被染透了大半面,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莞尔一笑,满是得意和嘲讽。
女孩抬起手刚要叫人,可是踉跄的步数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光洁的地板上蔓延着血红色的液体,林巴黎颤动着双手不知道维持了这个姿势站了多久,才缓过神来叫人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嗡嗡嗡的作响,林巴黎看着女孩面带微笑地被抬了上去,满脑袋都是乱糟糟的,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给林鸿打电话。电话里永远重复着无法接通,她就站在救护车离去的位置一动没动。直到路灯已经迷迷瞪瞪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去。这次她没有再按重播键,而是打给了初心平,尽管当时他们已经分手好久了。
林巴黎当时应该是绝望的吧!
初心平带人赶过去的时候,林巴黎的脸色已经惨白到了极点。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往他怀里缩,嘴里不清不楚的含糊重复着什么。她没哭也没闹,整个人却抖得厉害。那一刻,他便知道,他再也不可能丢下她了。
列车已经行驶了一天一夜,沉闷的气氛像是在通向死亡。林巴黎在初心平的怀里安静地睡着了,所有的光都聚集在这对情侣的脸上,让周围的人都暗自感叹,这对俊男靓女,美的像画里的人物一样。
“到哪了?”林巴黎被一阵颠簸震的眯了眯眼睛,她抬头看了看一直没有合眼的初心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又睡着了。
初心平侧歪着头,抿嘴一笑:“还早着呢,继续睡吧!”
“你后不后悔啊?”
“后悔什么?”
林巴黎喉咙一紧,有些羞涩的说道:“后悔...”
可还没等林巴黎说完,初心平就直接扭过她的脑袋吻住了她的唇,这个不让她说话的办法,林巴黎真是无力挣扎。
“只要和你有关的,都和我有关。”
那句话像是被藏在漂流瓶里的世界,不停的在林巴黎的记忆深处摇曳。她的惶恐、她的不安、她的恐惧和厌烦,都被那句话抚摸着安静了下来。
当距离目的地还有八个小时的时候,林巴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孩子气的微笑。她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地在初心平身上胡闹,贴着他下颚的弧度往上蔓延。用力之巧妙,惹得初心平时而咬紧牙关时而放松肌肉。
林巴黎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他脖颈处的肌肤上摇摆:“我是你的
不幸吗?”
“嗯,你是我的不幸。
初心平看着她瞬间沉下来的脸,又接着补充道:“也是我不幸中的万幸!“
你在心里挖了一个洞穴,把那些往事埋藏在里面等待它消失,你甘心用脱掉一层皮做代价,还美其名曰叫走出过去。
你以为只要你看不见,别人不提起,你就能假装不曾经历。
你死死地不肯承认,直至它带你走向死亡。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谁都不可能毫不费力的全身而退。
大雨将至,北风来袭,你越努力忘记的越是记得更清晰。
五一假期回来的第一天,迎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期待已久的分班。
“喂!发什么呆呢?”
刚刚搬完教室的林巴黎,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课桌,就被一听突然出现的铝罐可乐吓了一抖。
她抬起头,只见崔岳麒正一脸落寞的看着她。她拿过可乐拉开了拉环,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没发呆啊,就是好累。”
崔岳麒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自然自语的说道:“是啊!我们又没有人帮忙,都得靠自己。”
尽管崔岳麒此刻就在林巴黎的身旁站着,可是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发出来的。林巴黎抬头看了看他的脸,他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寂寥而清净,就如同极地的冰雪般一样遥远。林巴黎才突然发觉,那个爱笑的大男孩已经很久不笑了。
“咣当”的一声巨响,可乐罐底敲击在桌子上,将几滴液体飞溅出来。
崔岳麒和林巴黎同时转过头,就看到林醒醒用盛怒的表情正望着他们两个。当然,后面还有抱着一摞书被挡住脸的少年,林醒醒的新男朋友徐子昂。
要说他俩是从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想必要归功于这个五一假期了。这也是林醒醒昨天晚上迫不及待跑去林巴黎家,告诉她的那个天大的“秘密“。
林巴黎安静地听她说完,就只问了她一句话。
“你幸福吗?”
窗外的月光筛落在林醒醒的脸上,渗进了衣服的褶皱里,她捏了捏手里的被子,半晌没有回答。
林巴黎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的影子就这样交汇在阴影的边界里,深埋在了夜色的黑暗中。
接下来的一整天,林巴黎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艾迪和林醒醒在后面吵吵闹闹,物理老师在讲台上依旧手舞足蹈的口沫乱飞。周墨偶尔扔给林巴黎一个纸条,可是林巴黎还是连看都懒得看,微微扯了扯嘴角,懒散的趴在了桌子上。
下午的地理考试,林巴黎因为无心答卷干脆在画地图的位置上画起了涂鸦。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可是记忆深处的那张脸却在笔下栩栩如生。回忆的画面像坐过山车般,一趟接着一趟,拼命的闪过去闪回来。她第一次觉得她也有点画画的天赋,大概是受了林醒醒的熏陶吧!
林醒醒因为上课偷吃东西被抓,被罚了放学后值日。班级里被她弄得尘土飞扬,林巴黎刚说了两句话就觉得灰尘正在往自己的肺里去。
“阿嘁,林醒醒,老师真是瞎了眼才敢让你值日!”
林醒醒扮了个鬼脸,加大了用格尺打黑板擦的幅度,白色的粉笔灰像下雪般唰唰的往下落,同学们被吓得纷纷往外跑,只有徐子昂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站在林醒醒身后:“你小心点啊嘁!”
林巴黎不禁又打了个冷颤,拿起书包就朝校门口走去。
“巴黎你等等我!”林醒醒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从安静的走廊尽头传来,林巴黎被震的捏了捏耳朵,还是挡不住回音在耳膜里响起的阵阵波澜。
“你不值日了?”
林醒醒懒散地将书包搭在了肩上,任由夕阳下的余辉泼洒在眼眸里。她并没有躲闪,而是抬头望了望教学楼上的红砖,唇角露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漂亮。
“交给徐子昂了。”林醒醒满不在乎的说着。
那时候的林醒醒并不明白,借来的东西,最后都是会还的。
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最后你才发现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大鱼海棠》
直到后来被张译生拉着硬要去看《大鱼海棠》的时候,林醒醒才明白为什么那年徐子昂不肯原谅她。
心里的隔阂并不是一天产生的,也许是从那一次林醒醒把他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值日到深夜开始;也许是因为那一次林醒醒把他扔到酒店任由他发烧39°开始;也许是因为林醒醒后来习惯一吵架就拉黑他十多天不见踪影开始;也许是因为林醒醒和他父母吃饭接了个电话摔门就走开始......
所有的失望、心酸、无奈都不是一天积累而成的。
林醒醒甚至都忘了最后一次分手的原因是什么,也许就是一件小到想不起来的小事。
只是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再深的爱也抵不过适合的人,不是吗?
陪伴彼此成长的那些年,愿我们都没后悔。
黑沉沉的夜里,街道两边寂静得如同古墓。ifcoco里还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可姐,那天晚上的事查到了!”
可可坐在办公室里,依旧美丽的有些嚣张。她接过了手下人递来的几页纸,漆黑的眼睛里突然闪烁着飞蛾扑火般的光芒。
“呵,果然不是意外!”
“那现在怎么办?”
“派人保护那个叫林巴黎的丫头!”
“保护...林...巴黎?我们不是应该...”
可可站在窗边摇晃着高脚杯中的暗红色液体,盯着黑漆漆的夜幕,渴望能从中找到一点星光。
半晌之后,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了起来,水汽凝结在她的睫毛上,让她的眼底如同海水般空荡。
她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神情恢复到了往日的冷血无情。房间内弥漫着红酒的清香,可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却恰好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那个声音里带着肯定和一丝悲凉。
“这是我欠初心平的,总归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