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司徒久让疾冲向前,一脚将那黑色尸体踢出去,扶着司徒芳撤了回来。
所有人全都在震惊之中,司徒芳在司徒久让的搀扶下大口吐着鲜血。那老头子的一掌刺破了司徒芳的心脏,看来是没救了。
司徒久让并不伤感,他和司徒芳又没什么感情,只是觉得分外恼火,这老头子最后竟然能还是留了一手!刚刚就算是他靠近,恐怕也会中招,最起码也得丢半条命在那。老一辈江湖宗师,后手照样花样百出,防不胜防啊。
“救不回来了,有什么遗言吗?”
司徒久让眼神冷漠,情绪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司徒芳满口鲜血,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一直冷眼旁观的吴凌阙看到那昔日高高在上,随意主宰他人生死,好似时时运筹帷幄的国师之子,此刻脸上竟然只剩哀求之色:
“救……救我……”
忽的看到司徒久让手上亮起的鬼神杖,像是想起了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司徒芳死命挣扎起来:
“弟弟,放过……我,放过我!”
吴凌阙看到了绝对冷血的一幕,不过吞噬过无数人的他,内心也不会有什么波动了:
只见司徒久让脸色冷漠,鬼神杖大亮,那鬼雾弥漫,笼罩在司徒芳的脸上。司徒芳面色痛苦,疯狂挣扎,慢慢的,他竟然逐渐平静下来,脸色呆滞。吴凌阙心中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司徒芳的魂魄脱离了他自己,被鬼神杖吞噬其中,成为了鬼神杖无数亡魂下的一个,那鬼神杖更加邪异了。
司徒久让面色苍白,望向高山袅:
“还有这个老家伙……死了之后的魂魄虽然意义不大,但毕竟是宗师境……”
吴凌阙知道,吸收还活着的司徒芳的魂魄能够消耗司徒久让的灵力,但吸收一个死人的魂魄,想必就不会再有消耗的作用了。于是,他微微侧步,挡在了司徒久让的面前。
吴凌阙满脸笑意,轻轻拍掌:
“司徒公子好手段,好手段啊……”
司徒久让停下步子,望向吴凌阙,同样也是冷笑连连:
“我的手段,在吴公子面前,算是班门弄斧了。”
吴凌阙望向被司徒久让抛在身后,早已无神更无命的尸体,没了笑脸,冷漠道:
“本来应当是我亲手杀他,倒莫名其妙被抢了先。”
司徒久让笑容玩味:
“哦?看来吴公子算完王府的账,要再算我们家的账?”
“灭族门之仇要报,灭师门之仇,吴凌阙也不曾忘了。”
司徒久让虽然确实灵力全无,困杀高山袅他是主力,甚至因为过大的负荷还受了些内伤。但他依旧好整以暇,半点没有慌张神色:
“那吴公子看,司徒芳已经死了,是不是能放小弟一马?”
司徒久让自然比吴凌阙年长,此刻揶揄之意溢于言表。他当然知道,吴凌阙既然在司徒芳死后依旧选择暴露意图,拦住他司徒久让,已经说明了立场今天看来是想将两人全部留在这荒虬岭了。
但你一个不到弱冠的家伙,真以为能和整个国师府玩心机?!
司徒久让长杖一竖,插入地面拄杖而立,勾起嘴角尽显猖狂:
“吴凌阙,有本事,尽管来取我性命!”
吴凌阙面色阴沉:
“我不知道,在我们荒虬岭的地盘,你还能有什么依仗!”
吴凌阙大袖飘摇,衣袍鼓起:
“司徒一家,全是祸害!今日,我先拿下你性命!”
“义父,我们上!”
吴凌阙纵身一跃,直扑司徒久让,他的身后,戚敛同样气机勃发,紧跟而来。
司徒
久让哈哈大笑,在吴凌阙即将一掌要他性命时,他冷冷注视着吴凌阙的眼睛,轻声道:
“再见。”
身后,戚敛一掌拍在了毫无防备的吴凌阙身上,吴凌阙跌落在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司徒久让顺势一脚踩在了跌到自己面前的吴凌阙的头上,微微躬身,眯起眼睛:
“如何呢?吴公子?”
吴凌阙此时怎么会不明白,他攥起拳头,浑身颤抖,默不作声。
戚敛蹲下身子,双手拢袖,望着被司徒久让踩在脚下的吴凌阙,面色毫无变化:
“凌阙,你可以不顾一切,我却还要给雪儿他们留个后路啊……杀了高山袅,你真以为拿司徒家两颗人头就能唬住王府?太天真了!真按你的意思,两边不讨好,整个荒虬岭覆灭只在旦夕之间。而且,镇北终归没办法久留,如今天下大势如此,七年之内,镇北辖境必然不复存在。就算王府真被你唬住,不动我们,在镇北辖境呆着,没有前途的……”
吴凌阙知道,自己败了。他真的以为,戚敛会一直和他站在一边,并对此坚信不疑。可人心,永远无人能明白,听涛阁,也永远只有一个。
吴凌阙心既已死,反而觉得人间无趣极了,不如早点下去找师父。他猛地用力撑起身体,又挨了两掌终于与另外两人拉开距离。一声长啸,那只巨大的恶禽伫立在他身后,双方终于勉强能够僵持下来。
吴凌阙已是摇摇欲坠,吐出一口血水,望向戚敛,笑道:
“戚掌门,既然我都是个死人了,你还说得这样遮遮掩掩做什么?说吧,国师府许了你什么?新的镇北王?你有没有想过,你随司徒家走了,荒虬岭剩下那么多人留在镇北辖境要吃多少苦头?他们还要替你背负叛徒的名声。在镇北辖境,这个名头意味着什么,你应当清楚。”
戚敛毫不在意,哈哈大笑:
“果然啊果然,我看中的小子,一点就透!他们?他们跟着我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替我吃点苦头也是应当的!等天下平定,国师府一统天下,我再来这故里,就是真正的王!镇北王何德何能,要我戚敛久居其下,仰其鼻息?”
吴凌阙摇摇头:
“无父无君,不忠不义,你做禽兽,远我多矣。”
“戚雪她……都知道吗?”
戚敛冷下脸:
“我女儿我自有安排,不劳你这怪物费心了。”
吴凌阙意兴阑珊,轻声道:
“那我这命,拿去吧。”
司徒久让手拄长杖,望了眼天色:
“不急不急,镇北王府的人反应没那么迟钝,这边的灵力波动自有高人知晓……你的命,就留给他们去收吧。在此之前,我来让你这怪物更名副其实一些!”
司徒久让面色阴狠,鬼神杖光芒大盛,一瞬间,吴凌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那种不断有人与他抢夺身体的感觉更加明显,吴凌阙面目狰狞:
“司徒久让,你在干什么?!”
司徒久让转身离去:
“唤醒沉睡的灵魂,百鬼灼心的感觉,将是你进入地狱都忘不了的痛苦。”司徒久让的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与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想比,我在地牢那半年,真是屁都不算了。”
吴凌阙已经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他的手臂上一簇簇血丝向活了过来,无数的面孔从他周身逸散,那是被他生生吞噬的无数亡魂。他们临死前都遭受了被一点点吞噬的痛苦,此时百鬼一面抢夺吴凌阙的身体,一面将他们临死遭受的痛苦一股脑全部偿还给恶行的主人!
吴凌阙自从经脉尽断,自挖眼珠之后,自认已经能吃的住痛,可这一刻所有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传递过来,一瞬间便让
他陷入了疯狂!那些被吞噬的人遭受的痛苦,就像一寸寸肌肤,血肉,骨骼慢慢被人砸成血泥,而这时候吴凌阙遭受的,就是所有这些痛苦,全部汇集在一起!
他的声音已经如同野兽吼叫,周身模模糊糊似乎有各色扭曲的人脸正不断从他的体内溢出,一时间天地变色,阴风骤起。
“这家伙……”
戚敛转过身,望了一眼那个被自己一步步送进深渊的后辈,一时间感慨良多。
司徒久让却半步不停,越走越快。那是一种让他心惊胆战的气息,连手中养鬼无数的鬼神杖都战栗起来!明明鬼神杖吞吃了更多恶魂,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不,不是战栗,而是在挣扎逃离!鬼神杖想要改换主人!
司徒久让全力压制着鬼神杖,急速远离,那里的那只怪物,已经不是他能奈何得了的了!
戚敛自认已经离得足够远,但下一刻,一道黑影刹那到了他面前。根本容不得他反应,吴凌阙一掌将戚敛的脖子扣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瞬间地面便全是裂纹。
戚敛只感觉后背一阵剧痛,体内灵力马上四零八落,一口热血直接就涌到了喉间。吴凌阙的手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人类的手掌,更像是盘旋在天空中那只巨大猛禽的利爪,有力,坚硬,无法抗衡!
吴凌阙浑身剧痛,他抗衡着,终归还是将手松开,用左手死死抓住那只充满血丝的右手:
“戚敛,我不怪你,好好照顾戚雪……快滚!”
戚敛大难不死,哪还有其他心思,慌忙起身转身就跑。
忍受着剧痛,吴凌阙胡乱地在这山间乱撞,竟然以**撞毁了一处又一处的岩壁。但身体外部的疼痛,远远缓解不了那百鬼锥心的苦楚。吴凌阙知道,今日自己必然要在这里应劫了,他马上就要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他仰起头,双目圆睁,满是血丝:
“阿龙!杀了我,快,现在杀了我!”
仰龙雕一声悲鸣,依旧在天空之中盘旋,不肯下来出手。此时,这巨禽的翅膀上汩汩流着鲜血,哪怕是举世五一的化生境猛兽,在硬吃了高山袅一击后依旧伤得不轻。
那鲜血洒落,和渐渐洒下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吴凌阙跪在原地,雨水和疼出来的泪水混杂在一起,这黑衣少年第一次这样一心求死,疯狂用头撞击着地面的岩石,状似疯癫: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啊!!我不要做怪物……啊!”
一声怒吼,周边涌现出黑雾,阴风怒号,大雨瓢泼,吴凌阙一人在此,便好似百鬼夜行!
“镇!”
一声轻响,一道光属灵力镇压而下,消融了不少黑雾,将吴凌阙禁锢在内。可这痛苦更加刺激了场中的吴凌阙,那黑衣少年彻底疯狂起来,一掌击破了这从天而落的禁锢。
以吴凌阙为中心,天地灵力忽的成了一个漩涡,吴凌阙好似一个无底的黑洞,将周围一切都吞吃进体内,包括那些会伤害到他身体的光属灵力!
陈景行看了一眼那句已成黑色的尸体,长叹一口气高老头私自行动想偷偷除掉奎木崖残余,他们其他人终归是来晚了。而后,中年人注视着场中那个吞食天地灵力的怪物,面色沉凝,沉声道:
“忆之,布阵!”
正是当初在法场袒护风千陌兄妹的苏忆之一身长袍,已是神起巅峰的境界。一听陈景行下令,高声道:
“王府十三亲卫听令,布阵!”
苏忆之越身而起,一共十三位神起境宗师将场中吴凌阙围困在内,天地灵力都被短暂镇压。
吴凌阙双目之中已经全是黑色,感觉到灵力阻滞,他更加疯狂,怒吼着就向众人冲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