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动树枝,枝桠摇晃不停,映在窗户纸上的黑影张牙舞爪,甚是恐怖。
齐尚书老谋深算,对奇妙入宫后可能得到的好处,早已了如指掌,怎会轻易就放弃。
于他而言,家族利益,自身的成败远在女儿的幸福之上,怎么会同意齐彣鸿的异想天开。
他从书案后绕过来,轻拍儿子的肩膀,“这个家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你的几个妹妹都要依附于你而生活,你却这样的优柔寡断,试问,为父该怎么办?”
几声轻叹从齐尚书的口中发出,将齐彣鸿的怒火彻底的激发了:“父亲,既然知晓,齐家以后要靠儿子来支撑,为何不能满足儿子的心意,难道真要儿子看着两个妹妹活着这般无奈嘛。”
“何为无奈,那是你妹妹的选择,她们既然想要荣华富贵,就要付出代价,这世道,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只有无缘无故的对你坏,因为不分青红皂白,推卸责任的人太多了。”
“父亲,齐妃是自己的选择,可是奇妙不是,而且,齐妙远比齐妃要聪慧,心狠的多,她们姐妹若是不能相互扶持,齐妃必定会成为齐妙砧板上的肉。”
“你也说了,入宫时齐妃的自愿,可她却不能适应宫中的生活,反而成为齐家的累赘,那就更改对齐妙好些,争斗?她也配。”
齐尚书的话让齐彣鸿不能接受,那是他的亲妹妹,齐家的女儿,怎么就让父亲说的一无是处,就该死了。
“父亲,她是儿子的亲妹妹,是您的亲生女儿,难道就能这么冷血嘛?”齐彣鸿有些悲愤填膺,他的拳头握了松,松了握。
齐妃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若是说到舍弃,他宁肯丢掉齐妙,亦不会不顾齐妃。可深宫之中,用了阴司的手法,都可以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病危了。
皇上又护着齐妙,齐妃怎么可能是齐妙的对手,父亲摆明是要放弃齐妃,任由她自生自灭。
齐尚书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儿子,“那又如何,当初就是要齐妙入宫,是你那个愚蠢的妹妹非要占着这个高枝,还说为父就是偏疼齐妙,才会不讲她嫡出的女儿放在心上。”
齐彣鸿后知后觉,齐妃是不聪明的,却不曾想这么忤逆不孝,不堪大用的话都能说出口,到底是废了。
“父亲,能不能用假死的方式,将齐妃带出宫来,儿子愿意冒险。”这是齐彣鸿最后的底线。
齐尚书冷冷的笑着,一股讥讽的笑意蔓延开来:“你愿意,人家未必领情,你若不信,明日,你再进宫去,到储秀宫去问问,看看你心心念念惦记的胞妹,会和你是一条心嘛。”
昏黄的烛火投射在齐彣鸿的脸上,像是给他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薄纱后面是他深邃的眼眸和刚毅的唇角。
接连两日入宫,前一日是庶妹,这一日是亲妹,为何不一下子都看了,偏要隔上一日呢。
宫中之人都是窃窃私语,茵妃在屋内插花,这几日日头不错,外面的花木开了不少。
她特意挑了几支好看的,姹紫嫣红,显得屋内有些生机。荣南将早膳摆好:“主子,齐妙姑娘八成是走不了了。长缨让奴婢给您提个醒,若是要长期待在宫内,齐妙留不得。”
她何尝不知到齐妙的厉害,短短三日就将齐尚书都一筹莫展的事情,解决的干净漂亮,不留一丝诟病。
齐妃可是没这等本事,她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花枝,“留与不留,岂是我们能说了算的。齐彣鸿不是进宫了嘛,你去将消息散出去,自然有人会去给齐妃说道的。”
齐妙的去留自然有人上心,再则,她无疑于小皇上,齐妙是聪明人,这点毋庸置疑,即便出不了这深宫大院,她们亦能和平相处。倒是齐妙,既然一心想要离开,就要想些办法,让齐妃动手,或许效果更好些。
储秀宫里,大皇子玩的不亦乐乎,齐妃却是气鼓鼓的,小皇上对她敬而远之,也就罢了,听闻,昨日哥哥进宫,只是去看了齐妙,就匆匆的走了,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嘛。
驼铃抬眼看着齐妃,心中微叹,娘娘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外面宫女禀报说是齐彣鸿来了,齐妃一阵儿狂喜,刚要起身,复又坐下,他来怎么就不知道提前递过牌子,还是人家已经递了,是顺道来看看的。
齐彣鸿进来就看到肉嘟嘟的大皇子向他蹒跚而来,可爱的模样着实讨人喜欢,更加的心疼这个亲妹妹了。
一把将大皇子抱起来,冲着驼铃说道:“多日不见,大皇子又重了些,高了些。还是妹妹养的好呀。”
“见过大少爷”,转身赶紧去煮茶。
齐妃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问:“哥哥,今日怎么就忽然想起本宫了,昨日不是去了齐妙那里嘛。”
齐彣鸿知晓妹妹是嗔怪他昨日未来储秀宫,可“本宫”二字却深深的刺痛了他的自尊。
“你如今是齐妃了,身份不同了,岂是我们这些白丁,相见就能见的。”
“那哥哥还不是来了。”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呀,父亲说你蠢笨,我原本念及手足,现在看来,果真是父亲有眼光,既然如此,我这个白丁就不再碍齐妃娘娘的眼了。”
齐彣鸿拂袖而去,本想着齐妃会起身来劝慰自己,本就是亲生的兄妹,拌几句嘴,在正常不过了。
然而,他放慢步子,走出储秀宫许久,都未见身后传来动静,他双目紧闭,隐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大步离开了。
惠妃带着大公主和敏妃一起而来,齐妃酸了几句,就和她们如以往那般说说笑笑,驼铃心中微苦,这样的主子,越发让她心凉了。
惠妃将大公主交给奶娘,让她们带着三个孩子到院子里玩耍。
惠妃示意贴身婢女关上殿门,惠妃的婢女守在门边,这些事情做得行云流水,让驼铃都怀疑,是她们来了惠妃的宫里,而不是在储秀宫。
再看齐妃,一副心不在焉,无所谓的样子,驼铃都有些郁闷了。
“不是妹妹多嘴,宫里现在盛传齐妙姑娘八成要被晋封贵妃呢,皇上对奇妙姑娘比茵妃都上心,李公公说,皇上不要说一日见不到齐妙姑娘,就是一刻见不到都是想念的。”惠妃说话有几分酸溜溜的,眼中蓄着泪水,仿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敏妃亦是跟风,身子一软,直接就趴在地毯上,“我们出身低微,又是武将家里的姑娘,自然比不得奇妙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好,尤其是棋艺,那可是精妙绝伦,无以轮比的,怪不得皇上一颗心都在齐妙姑娘身上。”
“宫里自古只闻新人笑,何曾听过旧人哭,都怨我们出身不高,不过,姐姐倒是无碍的,奇妙姑娘若是成了贵妃,在一举得男,那日后定是不可限量的,姐姐的妃位已然是做稳了,毕竟是自家的姐妹,都会照顾的。”惠妃说着话,用眼角的余光飘向齐妃。
敏妃更是会添油加醋:“是呀,齐妃姐姐,我们姐妹没有雄心大志,日后定然要仰仗姐姐扶持的,毕竟奇妙姑娘骨子里的傲气,我们可不敢高攀。”
此时已近午时,温暖的阳光自窗棂间照射进来,正照在齐妃靓丽的容颜上,一双眼眸寒冰深邃,恨不能将人撕碎般。
惠妃心中有了数,起身说是该回去了,午膳就不在储秀宫叨扰了,驼铃送走她们,恨恨的骂了几句,挑事精,早就该走了。
大殿之内,奶娘小心的喂着大皇子午膳,大皇子已经长出了两颗乳牙,小小的,白白的,就喜欢吃牛奶鸡蛋羹,奶娘一点点的喂着,大皇子欢欣雀跃的玩着。
齐妃面色沉重的盯着桌上的饭菜发呆,惠妃说的话,大哥对她的态度,还有皇上能在短时间内赦免她,都是齐妙的功劳,那么,这个妹妹将来得势了会怎么样对她呢。
她凝视着大皇子,她即便不为齐家着想,亦要为儿子打算的。齐妙依旧陪着小皇上下棋聊天,偶尔会谈到医术方面的知识。
齐妙虽然只是略懂皮毛,奈何情商极高,语言掌控收放自如,让小皇上更加的着迷。
荣南急的头上都冒了虚汗,还是未能将御医院拿来的药材,带入素锦苑,她颇为气恼的瞪了守卫一眼,嘟起小嘴,很是不满。
茵妃将手中的衣服放下,这是件粉红色的春衫,裙摆的地方绣了百合,朵朵绽放,“这是谁又招惹你了。”
“主子,药被外面的守卫给拿走了,若是让皇上知晓那些药是干嘛的,就麻烦了。”
“没事,我给你的方子缺的紧要的三味药,任谁看上去都是调理身子的,本就防着外面,想着分两次拿回来,这下妥了,甭惦记了。”
“可是,您若是能出宫,肚子里若怀上了,可怎么办?”荣南这些天都着急上火。
小皇上执意停了茵妃的避子汤,还连着留宿素锦苑,这段时日又冲着没名没分的齐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