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眼神中的慌乱无法掩饰,长缨更是心凉,“果真是这样,墨卓涵答应,若是你能从我的嘴里将他要的东西拿到,他会给你什么好处,世子的侧妃,还是侍妾,原来是这么喜欢与人做小的。”
长缨以往对流珠都是温言细语,百依百顺,像这样满是嘲讽,着实让流珠有些受不住:“既然都清楚了,那就不必这样冷嘲热讽了,我是晋王妃的人,若是要将我带到井皇叔面前,我无怨言,但此事却是与晋王妃无关,她不知情,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甘愿为墨卓涵所利用。”
月光清冷的光芒之下,晴儿一双深邃如潭水的双眸,像是光华璀璨的夜明珠一般,闪烁着灼灼光华。
“流珠,给人做内线,做到你这么敬业,作为你的主子,我都汗颜,墨卓涵利用,却不会给你好的结局,何必苦苦挣扎呢。你到底欠了他多少,我来还,而后,两不相欠,不好吗?”
晴儿紧随其后的出现,彻底攻破了流珠的底线,她颓废的跌坐在地上:“王妃,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是我不会背弃他。”
“好,那我问你,若是在我与他之间做个选择,你选择谁?”晴儿居高临下看着她。
喜鹊紧张的手心都在出汗,晋王倒是悠哉得很,暗一暗二与流珠早已熟悉,背主之事,他们都是不齿的,可流珠的情况特殊,墨卓涵是主子,王妃也是,背弃哪个都是背主。
流珠端端正正的跪好,给晴儿磕了三个响头:“王妃,奴婢七岁时,被后母卖到窑子里,是墨卓涵世子将奴婢救了出来,还给奴婢买饭吃。那是奴婢从小到大,吃的唯一一顿热饭,饱饭。”
“若不是他搭救,奴婢早就…”说到这里她哽咽了,当年的种种,不堪回首,却让她心有余悸,那样肮脏的地方,她想起来都寝食难安。
“墨世子,让我来京城,到慕容府,也是有原因,那便是他的身世,他随身携带的一个锦囊,是出自慕容玲亲手所绣,才会让我在慕容府帮他打探消息,他对慕容府从未生过不轨之心。”
“后母知晓奴婢脱离烟花之地,曾经几次三番打听,想要重新变卖奴婢,都是墨世子出手才将她打发了,于情于理,奴婢偶读不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王妃待奴婢甚好,却有主仆情谊,奴婢无法选择,却可以回禀主子,若是有朝一日,墨世子要加害主子,奴婢就是自裁,也绝对不会伤害主子半分。”
凄苦的身世,让大家为之动容,喜鹊好歹没有遭过这份罪,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流。
长缨等人是孤儿,自小被选中,跟在井皇叔身边一起习武长大,烟花之地执行任务时,曾经踏入过,想起若是流珠亦被那些男人那样对待,估摸着他都要杀人了。
流珠转身对着长缨而言:“我从未想过欺瞒你的感情,只是不知该如何拒绝,对于墨世子,我心存感激,绝不敢高攀,莫说侍妾,就是婢女,我都觉得是对恩人的不敬,毕竟后母还在找我,以后的麻烦事,还需要我自己去承担。”
“后母贪得无厌,本就不愿麻烦别人,这些日子多谢照顾。”
“王妃,您如何惩罚奴婢都不为过,奴婢会一力承担。”流珠至始至终,不卑不亢,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晴儿侧颜,星眸微合,无与伦比的容颜淡然自若,衣衫如云雾,衣袂随风飘舞,慵懒的身姿较之前更美几分。
“如何惩罚,一时半会还未想好,先记着吧,回去再做定论。”
妙手仙子的离去,让玲姨多少有些失落,她站在山顶的地方,望着妙手仙子骑马飞奔出去,默默的看着,亦不做任何的挽留,却越发让井皇叔心里没底。
许久之后,她才悠悠的说出一句:“我想回去送他最后一程。”
药王身子骨本来很硬朗,若不是因着她的关系,或许还能延年益寿,偏偏落崖后,她的身子很差劲,药王拼尽全力,用最好的药丸帮她续命,还用了一味药,她是事后无意之中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命,也是她义无反顾要为药王生下子嗣的原因。
即便当初她失忆,不记得曾经的爱人,她从不后悔,那样的男子,即是没有爱意,亦是值得尊敬的。
朝霞似锦,晨露微醒,微白的东方悠然地泛出一抹浅红。
早起推开窗棂,极目望去,远山巍峨,草地绿影,红花辉映。这里的景色真的好美。
晴儿舒展筋骨,与面色稍有红润的慕青四目相对,两人互道一声早,各自收拾,准备启程。
井皇叔的马车跟在后面,晃晃悠悠,车内玲姨坐着针线,月白长衫:“今天秋天的时候,京城的郊外,满山的枫叶红,肯定很美的。”
井皇叔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到时候,我们夫妻二人,带上女儿,女婿,说不定都能有了即将出生的外孙。”
“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这是给你做得长衫,秋天穿得正好,这个包袱里面,是我做得两套女装,给晴儿和慕青的,你到时候帮我拿给她们。”
蓝天白云,微风习习,他们却谈着沉重的话题,井皇叔的心都揪着疼,好不容易找到的爱人,难道真的就留不住嘛。
他伸手将玲姨环抱在胸前,玲姨难得温顺的笑着,用白玉的手指摸着他的脸颊,“别小孩子气,生老病死,无法改变的,好在我还多活了十几年,知足了。”
她挑起帘子,看向马上坐着的晋王和战王,两个女婿都很优秀,亦在乎女儿,这样的姻缘是求之不得的,她笑得很甜。
越是这样,井皇叔越是心凉,玲姨是没有了后顾之忧,才会放心的离开,他的手圈着她的小蛮腰,就这么搂着,舍不得撒手。
树木的绿荫印上了台阶,站在门框上,和暖和香,屋檐下游丝缱绻荡漾,将夏日炎炎的天气驱散了不少。
药王谷一年四季如春,入谷就是微风迎面,舒爽畅快,井皇叔还是首次踏入药王谷,虽然一直排斥这里,但终究不能再与玲姨分别。
妙手仙子手脚不停的忙活着,厨娘和车夫都在院子里,帮忙烧水熬药,蜜儿扎着两支羊角辫,穿梭其中,这里总是那么祥和安定,玲姨只要站在药王谷,就觉得浑身舒畅,轻松了许多。
“娘,”蜜儿欢快的奔过来,就连带妙手仙子的脸上都有了笑容。
“你们回来了,父亲在里面,你们的事情,我都跟父亲说过了,他早有预料,只是不曾想到你们还能回来罢了。”
厨娘将茶水煮好,端进去,药王已然是鹤发童颜,不过比井皇叔长了几岁,却像是两代人一般,让他着实有些心惊和难受。
药王的笑容让人看着有些凄苦和悲凉的味道,斜靠在床边,看到他们进来,想要起身,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玲姨紧走进步,却又停在了中间:“躺着吧,喝药了吗?要不要紧?”
明知道是不可违逆的,还是要问问,药王轻咳几声,“师弟,我们可有多年未见了,你能亲来药王谷,师兄深感欣慰。”
蜜儿将刚做好的包子端了过来,“爹,尝尝,很好吃的。”
“娘,这是蜜儿之前种的韭菜哟,馅料是蜜儿调制的,您尝尝看。”
小丫头还不足十岁都能做饭了,玲姨心里很知足,她最放不下的就是蜜儿,单纯可爱,她将目光移到妙手仙子的身上,有这样担当的哥哥护着,蜜儿往后的人生该是幸福的。
妙手仙子带着蜜儿退了出去,井皇叔支走玲姨,与药王师兄弟坐在一起,“师兄,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药王眯着眼睛,直指小矮几,“将那个搬过来,放在床上就好。”
摸着墨玉的棋子,药王的眸子渐渐的染上一层笑意:“你还是那般的在意棋子的好坏,记得从前,没有一副好棋子,你都不会去下棋,美其名曰,物有所值,其实,就是喜欢这种手感凉凉的。”
“还是大师兄了解我,这些年走南闯北,风雨飘摇,就却像您这么懂我的人,以后我就住在药王谷了,师兄不会撵着我走就行了。”
“药王谷大的很,喜欢就常住,这里就是你的家,倒是你,贵人事多,南盛国会放任你的离开,北国到了边城,势必要战的。”
“北国派往墨国的奸细托布尔知晓一个天大的秘密,足以影响北国的命脉,北国赌不起,我想要不了多久,北国就要撤兵了。”
井皇叔的消息最为灵通,他手里有专门收罗消息的江湖门派,药王不以为然,“何以见得北国不能将托布尔除掉。”
“因为上官的谨慎和不允许,北国廖胜军不是上官的对手,相反,我估摸着,上官会利用廖胜军对托布尔的暗杀,获得北国的秘密。毕竟,上官为此失去了太多,托布尔又岂是能算计过上官的。”
井皇叔的棋艺凌厉逼人,也许是常年在朝堂之上,手握生杀大权,周身环绕着一股血腥沧桑之气,就如屹立在众人面前,登临高处,俯视众生,凛然如天神一般。
药王还是从容淡定的笑容,平静淡然:“上官这些年着实不易,好在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到成就了一桩美谈。”
“师兄,谢谢。您能当年出手救下玲儿,师弟十分感激。”
“不怨恨隐瞒你多年,还有了蜜儿。”药王说的很坦然,他们情同手足,同时爱上一人,却不能开怀与之相守一生,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心平气和,倒是实属难得。
“我的时日不多了,现在想明白了很多,看开了很多,日后玲儿就托付给你了,蜜儿有她大哥,无需你费心。”
“师兄是在交代临别遗言嘛?”
井皇叔微微眯起黑眸,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天地间仿若突然变色,一股肃杀之气铺天盖地而来,笼罩了整个房间。
“人总有一死,师兄又不是神仙,再说,前些年,你可是放出话来,与师兄势不两立,墨国北国皇室这些年邀请去看诊,师兄都是生怕没头没脑死于你的仇恨之下,故而就让孩子撑起了这一块,怎么还是不打算放过师兄。”
井皇叔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眼睛便湿润了,多年的心结涌上心头,酸楚无比:“师兄,我们师兄弟就不能在一起好好生活几年,就如当初在师傅那里学艺一般,你、我、师妹,多好的时光。”
“是呀,可惜人总要变老,我们亦终究逃不过时光的流逝,何必感伤这些,珍惜当下每一天就好。”
药王始终是乐见其成的性子,少年时,就是这般,凡事都不强求,顺其自然,到了这般田地,还是一样的淡然处之,井皇叔看着莫名的心酸。
妙手仙子将玲姨带到母亲的坟前,“玲姨,父亲交代,不与母亲合葬,他选了离这里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玲姨猛然抬头看着妙手仙子,她望向一百米处的花圃,那是她精心培育的,曾经说过百年之后,就睡在那个地方。
那时的她还不曾恢复记忆,总是觉得能跟师兄厮守在一起就是幸福,可现在,她依旧爱着井皇叔,她的内心很矛盾,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妙手仙子望着玲姨的背影,将目光重新放在母亲的墓前,他不能强求父亲与母亲合葬,因为,父亲不爱母亲,这种感受以前不懂,可现在感同身受,他理解父亲,亦是觉得亏欠母亲的。
托布尔日日提心吊胆,廖胜军就是小人行为,上官能够言明利弊关系,便是料定她说出这个秘密,虽然暂时能保住性命,不用拿她的血去祭奠战旗,却要时时刻刻惦记着被人北国派来的追杀。
她所在的帐篷,外面只有两名守卫,她想要逃跑不可能,但若是杀手进来,却简单的很,廖胜军一旦锁定她所在的帐篷,那么她就等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