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伤口已经清理干净了。”
这容殿下淡淡的柔声将我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我看着被擦拭干净的伤口,下意识地迅速将手抽回。
他也被我弄的一惊,但随后微微一笑,略带无奈道:“还没上药包扎呢!”
只见他拿起这医者药箱里的几个药瓶,挨个打开,细细端详且闻了闻,便迅速地判断出哪一种药是止血治疗外伤的。
“你懂医术?”我问道。
“略通一二,并非专业医者。”他淡淡道。
说罢,他又将我收回的左手拽了出去,动作虽轻,但却十分迅速,不给我丝毫拒绝的机会。
随后,他十分娴熟地替我上药包扎,一系列动作仿佛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你这包扎得这么好,是专门练过?”我笑着问道。
“在自己身上练的。”他淡然一笑,“我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我心下一惊,按理说,他好歹是大瑞的三王子,身边再如何,也应该不缺下人照料才是。
他这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让身为王子的他,说出这番话来。
“多谢!”我望着包扎好的手,对他道了声谢,便随即后退一步,想离他远些,好平复一下自己的心跳。
“你小子挺体贴啊,还给姑娘系了个蝴蝶结,挺好!”这医者虽然依旧大着嗓门朝这容殿下说话,但相比较刚刚,已经是温柔了好几倍了。
我看着左手上那个白纱系成的蝴蝶结,心下不禁一笑。
没想到这容殿下系蝴蝶结的方法,竟然同我的如出一辙。
随后我望着那正在收拾药箱的青衣医者,方才想起,我这一心扑在炎彬身上,竟忘了问他姓名。
旋即,我向这位医者施礼道:“今夜多谢医者相助,还不知医者尊名。”
“我姓沈名安,无字。”这医者作揖说道。
沈安,我心里默念道,平淡但却十分好记的名字。
无字,那看来此人并非喜好文墨之人。
“我姓宣,单名莹。”我回礼说道,“沈大夫,多谢!他日若有机会必定相报!”
“宣……姓宣……”只听这沈安嘴里喃喃道。
我刚想询问有何不妥之处,便见这沈安再次作揖道:“姑娘多礼了,救人乃是医者本分,不必言谢。”
虽说姓宣,是我为隐瞒身份,临时瞎说的一姓,但此姓在大华也是常姓,并无不妥之处啊。
可瞧刚刚沈安的喃喃之态,明显是在思索着什么。
当我正欲再次开口,想询问沈安我刚刚所言的姓氏有何不妥之处,便听那容殿下轻笑一声道:“你还挺能装,竟不知你何时如此讲礼数了?”
“你闭嘴行不行,我和人家小姑娘说话,你老插什么嘴!”沈安气得暴跳如雷道。
他这语态神情切换地如此之快,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住在了同一个身体里,着实令人反应不及。
咳!
看着沈安捋起袖子准备干架的架势,我轻咳一声将他的注意力再次引到我身上。
“沈大夫,看样子,我的这位朋友现在不宜移动。冒昧相问,不知能否让我陪他留在沈大夫这处休养?待醒后我们再行离开。”我问道。
“这……”沈安望了望那位容殿下。
我的目光也随他落到了那位容殿下身上。
这容殿下的脸色又出现了刚刚那般难看之态。
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是他不悦我在此秘密之处久留?不应该啊!既然都带我来了,多留几日又有何妨?
还是我刚说的哪句话刺激到他了?我细细回味着刚刚出口的言语,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自然是可以的。”沈安开口将我的目光拉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只见他理了理衣袖接着道:“不过,我这独居惯了,此处条件简陋,只怕是会让姑娘受些委屈。”
听他此言我也只好顺话客套起来道:“沈大夫说的哪里话!我无妨,多谢沈大夫!”
说罢,我再次望向那容殿下,正好瞧见他眉头微皱的那一下。
但很快,他便又恢复了淡定从容之态,仿佛刚刚脸上的阴霾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这人的心思,我倒真是越看越迷糊了。
“好,既如此,那姑娘请自便,我再去配几副安神香,也好助姑娘这位受伤的朋友夜间安睡休养。”沈安说罢便抬脚往刚刚他所出来的密室中走去。
我点头示意道谢,目送着他走进密室。
“走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温柔地声音。
“啊?”我下意识道。
旋即转身,正好对上这容殿下一脸淡然的微笑。
我再次看得出了神。
他的眉浓淡适宜,是剑眉,凌厉却不失柔和。乌灵的双眼炯炯有神,似有万千灵动的星子藏于其中,令人着迷。
高挺鼻梁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挂着浅浅的笑意,又似乎透露着三分暖意。
对上他这张极为俊美的脸,我竟又不自主地打量起他的全身来。
今夜,在此之前,我一心全系在炎彬的安危上,并未细细留意这位容殿下。
此时,我才注意到,身高七尺有余的他,身形偏瘦却不柔弱,隐隐中还透露着刚强之劲。
今夜,他着一身素白布衣,虽无任何纹路修饰,但做工却极为细致。
全身上下,唯有腰间佩有一块白色飞鹰玉佩作为点缀。
一头如墨般的乌发,用一根银簪半束着,任由余下的乌发随意地披泻于肩。
此刻,他正右手端前,左手背后地站立着。
加上这洞室中跃动的烛火之光,我望着他,竟感觉他整个人是那么的淡然悠远,风姿绰约。
“宣姑娘这是怎么了?”我故作戏谑地上前一步道。
此时,我回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然盯了他有小半晌时辰。
为了掩饰尴尬,我轻咳一声,用手顺了顺头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按理说大华不乏俊美男子,功勋贵族中,比他更加俊美,更有风姿的我也见得够多了,可为什么偏偏望着他就会忍不住流连出神。
我稳了稳心神,发问道:“公子是要带我去哪?”
然而,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却见他再次上前一步,微微弯腰,脸慢慢凑近到我的眼前,依旧淡淡地笑着。
我和他就这么对视着,距离近到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
令我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一丝想把他推开的念头。
这要搁以往,敢对我如此之人,早就被我一巴掌扇得远远的了。
为何对他,我却有着说不上来的一种亲近之感,仿佛很久以前我同他就已经相识了。
我再也稳定不了自己的气息,心跳得是越来越快,脸颊也瞬间热了起来。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我的脸此刻一定是红透了。
他应该是看到了我一瞬间红透的双颊,忍不住地浅笑了一声,接着微微偏头,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公主,此刻,用轻功回街市,放莲花灯还是赶得及的。”
说罢,他便缓缓地直起微弯的腰身,退后半步站立着。
莲花灯?
对了,中元节!
我轻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才想起出宫是来做何事的了。
被炎彬受伤之事一扰,我竟然忘了中元节的放灯追思一事。
“多谢公子提醒,还请公子带我前去。”我说道。
听罢,他微微低头一笑,随后吩咐与我们同来的那位蒙面黑衣人头领道:“你们均留于此处看顾这位受伤的公子。还有,暗哨易主,这位姑娘以后就是你们魂梦的新主子。”
“诺。”只听那黑衣头领无半点疑惑地干脆答道。
这倒是挺令我惊讶的,暗哨易主并非小事,身为暗哨头领,竟然一句缘由都不过问。
不过,这下我也才想起,石壁旁还立着三个蒙面黑衣人呢!他们一直退居一旁站立,未曾言语,竟让我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那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岂不是都看到了?
一想到这,我不禁低下了头,真得是尴尬极了!
随后,便见这罪魁祸首容殿下,转身朝来时的石阶口淡然地走去。
我便也只好抬起头,强装淡定之态地跟了上去。
我站在河边,静静地凝望着我放置的那三盏紫色莲花灯。
只见它们随着微微波动的河水,平稳地漂离河岸。
不一会,它们便在夜色中,逐渐和万家的莲花灯汇聚,进而融为一队地朝着远方流去,直到没出我的视线。
“容殿下,今夜当真多谢你了!”我扭头望着立于我身边的容殿下道。
这句感谢之言,并非是客套。而是我发自内心地感要感谢他。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助我至此,至少,如果没有他,炎彬可能会丢了性命,我也可能会错过了放莲花灯寄托情思的时辰。
半个时辰前,他带着我飞檐走壁时,我能感受得到,他几乎是动用了全身的内力,强行用比寻常快了近一倍地轻功飞行。
故而,我们回来所花费的时间,比去往荒地时少了近一半。
这才赶在了放莲花灯的时辰之前,便来到了街市。
莲花灯也是他挑选买的。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派过暗哨细致地探寻过我,他挑灯时,竟然挑选了我最喜爱的淡紫色。
“公主不必言谢!”他淡淡道。
或许是刚刚强用内力过多,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脸色也是有些泛白,额头上还隐隐渗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