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此番模样,赫如瑾琛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于是我便接着道:“她叫舒怀柔,人称舒郡主。其祖上是大华的开国功臣之一。而其父,如你所知,是镇守治理陇稽城的舒郡王。”
“她们家族与孤母后的母族有些姻亲关系。所以若是按照那庞大而复杂的家族谱系关系来说,在辈分上她能算得上是我表姐。”我转身无奈地摊手耸耸肩道。
“原来如此。”赫如瑾琛颔首道。
“容殿下如此聪慧,应当看得出,孤不喜于她。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回身一个微笑着挑眉望向他道。
只见他毫无波澜地道:“那位女子的作态,不喜是很正常的。”
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若是有机会,孤倒是真想看看容殿下的心仪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我边笑边说道。
“本王也希望能有这个机会。”只见他上前一步,眼中充满无限期待地对视着我道。
呃,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失言了。赫如瑾琛同他那心上人分离,不用说就是一段悲伤的故事。
我还这般玩笑地提及他人的伤心之事,虽不是有心,但还是有些过分了。
“容殿下,孤不是有意触碰你伤心往事的。”我略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
听我赔不是后,赫如瑾琛却是一副轻松之态道:“伤心往事?嗯,还真是。”
他这人倒是越来越令我有些猜不透了。他对往事的感情明明是情真意切,但却总给人一种飘忽不定,似真似假之感,难以捉摸。
“对了,容殿下不是说有事要同孤说吗?”我微微退后与他保持着不尴尬的距离道。
谁料他突然微微将身子转动了些方向,对着我道:“本王此番前来是想同大华购粮的,可公主也看到了。大华王上近日似乎未曾想将此时定于朝堂议论。故而,本王想请公主在此事上施以援手。”
他身子的微微转动,虽然自然细微,可我还是十分敏感的观察到了。
在他此刻面朝的方向上,透过他那乌黑透亮的双眸,我清楚地看到了藏于高处的那一直尾随着我们的暗探身影。
当然这暗探自然不是我或者他的人。我知道,赫如瑾琛此举是想提醒我有人在暗中跟随,让我配合着说话。
可他确不知,其实是多此一举,因为凭借我的内力,还未出永霄殿便感知到了那位尾随的暗探。而且不用想都知道,那是北玄枫派的人。
不过,毕竟赫如瑾琛不知我的功力,他这般提醒倒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我拿出王储的气度,十分自然地配合道:“是,不错。孤是收了容殿下的一份大礼,不过那血天回是殿下苦心设计要孤在朝堂上强行接纳的吧?容殿下也不是愚钝之人,该不会真得以为,单凭这件事就能让孤听你指使吧?”
“公主误会了。本王怎敢有指使公主之心呢?”赫如瑾琛边说边微微亮出了藏于手心的小纸叠,递给我一个眼色道。
见状,我立马明白,主动上前一步,装作微愠的样子质问道:“嗯?难道不是吗?”
随后,他双手作揖微微施礼道:“是本王忧心购粮一事,苦于无奈,诚心想请公主帮衬一把。今日唐突了公主,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唉,行礼就不必了。”
我的右手按下他悬在半空作揖行礼的双手。这个角度,我的手背刚好可以挡住那个尾随着我们的暗探视线。于是就在这按下的一瞬间,赫如瑾琛手中的小纸叠便不被察觉地过渡到了我的手中。
“容殿下乃是我大华贵客,给孤赔不是,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大华毫无容人之量?”我故作不屑地道。
只见赫如瑾琛也是故作无甚尴尬,表现地如同寻常的自己一样,十分淡然道:“既如此,那想必公主的容人之量定非常人可比,本王便也放心了。不过,本王还是希望,公主能仔细考虑本王方才所提之事。毕竟公主现下的处境应该需要我们大瑞的些许支持才对。本王告辞!”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而我也是装作气鼓鼓的样子朝我的韶华殿走去。
跨入韶华殿的正外门后,我继续故意保持着气鼓鼓的样子,疾步穿过院中。
而洒扫的婢女们眼神自是十分有眼力见地纷纷躲得远远地避让。
在她们不明所以地偷偷注视下,我扯着嗓子朝迎上来的霁月愤愤喊到:“霁月,吩咐下去,谁都不许来打扰孤!”
随后,便径直走入殿内,没等众人反应便砰地一声将殿门关上了。
吁!演生气实在是太费劲了。我一屁股坐下,靠在门上舒缓了一口气。
不知道那舒怀柔天天演柔弱是什么样的感觉。一想到这我还真是有点佩服她那数十年如一日的做戏张力。
“霁月姐姐,公主这是怎么了?”
“是啊,是啊,霁月姐姐,是不是我们做错什么惹公主生气了?”
“对啊,从来未见过公主这番模样……”
“唉,刚刚我在正外门那处打扫时,远远瞧见公主同一名白衣男子立于一处说话,不过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会不会是他惹了公主……”
门外院中,七七八八的嘈杂之声传入我的耳朵。
虽说,她们的议论声放得很低,离我靠着的殿门也有些距离,但是凭借我的内力,还是可以很轻松地听到她们的言语。
“好了,都无事可做了吗?妄议公主,小心被公主听去,责罚于你们。”只听霁月朗声道。
随后便听见一众洒扫婢女迅速散开的脚步声。
是啊,身为韶华殿婢女的她们,我的一言一行都与她们未来的命运有着直接的影响,这叫她们如何能不担忧我的心情起伏呢?
不过,我方才就是故意做给众人看的,其实主要是为了帮那名尾随的暗探补充一下后续情况。
虽然,我在同赫如瑾琛分开的一刻,便觉察到那名暗探已然离去了。
毕竟他无法再跟下去,因为他知道,只要再靠近韶华殿些许,他就定然会被我韶华殿周围的隐卫所发现,从而暴露自己。
于是乎,为了让他呈现给其主子北玄枫的叙述更加可信,在他离去后,我便还是佯装盛怒的样子让韶华殿众人都看到。这样一来,便可借她们的口传出,使得我与赫如瑾琛谈得不欢而散一事看起来更加可信。
但实质上北玄枫自然是不会相信暗探所述的表面所见,他一定会更加相信我与赫如瑾琛已然同盟。当然,这也是我费尽心思想让他知道,帮他确认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方面,我想试探试探除了那位假奶娘以外,潜藏在我韶华殿里的另一个内贼。
在青鸾装成我待在韶华殿称病的那几日里,明里暗里有不少的几波人想要暗中潜入我韶华殿行刺。仿佛就像是提前知道炎彬出事了一般。
而且在呈给青鸾的膳食中,发现了慢性毒药。但那位假奶娘是被霁月看的死死的,一举一动都清楚万分。
那么就必然还有另外的内贼存在。只是这个贼十分狡猾,潜伏极深,竟能躲过霁月安排的所有眼线,一时半会间令霁月也无可奈何。
但无论如何,只要是只狐狸,就一定会露出尾巴,要想拽出他,比得除了谋略外,剩下的可就是耐心了。
我微微地攥紧右拳头,意识到手中那赫如瑾琛传递的纸叠,便迅速地将其展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令我震惊的消息:季磊的生母仍活于世,乃是三一帮帮主刘芳,原名柳芳。
看到此后,我恍然大悟。
随后起身,走至烛火旁将纸条点燃。
望着渐渐化为灰烬的纸条,我在脑海中将关于柳崎的一切迅速串联起来。于是,所有的事情便如同一张铺展而开的图卷,一下子全然清晰地呈现眼前。
最近有不少朝臣们纷纷向北玄枫谏言说我终日不理朝政,懈怠政事,有失王储身份。
不过,这些谏言的朝臣中,除了以叶河清这个一品言官为首的少许朝臣外,剩下的便大多是党附于柳崎的。
随后,不出几日便听闻,柳崎借口如何处理大瑞购粮一事,向北玄枫上奏说此等国家大事,要王储在时方可商议。
他倒是聪明得紧,这样一来便轻轻松松地将不议大瑞购粮一事之责推脱到了我的身上。
而柳崎的上奏之言又正好顺了北玄枫的心意,给了他明正言顺的不议购粮一事的理由,他自然是欣然同意,不做否认。
这也便是我今日故意要让北玄枫知道我与赫如瑾琛已然联手的原因之一。
很明显,这柳崎是在向我示威,逼着我去上朝。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一定是挖好了坑,就等着我自己走入呢。
而且他谋的局定然是与大瑞购粮一事有关,加之近日他安分异常,我料定,很快他的大动作便会直冲我来。
不过,他想谋一局请君入瓮,那我便正好就汤下面,让他知道谁是瓮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