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殿下,你怎么在此处啊?”远远地我便瞧见立于华阳殿正门外驻足等候的赫如瑾琛和吕七,便迎上前去询问起来。
“看来今日没白来。”赫如瑾琛微微一笑道。
“什么?”我不解道。
“回公主,这数月来,小侍陪同我家主子,一直间断着被请入朝商讨购粮一事,可每次都是因王储殿下为临之故,无议而返。”吕七施礼道。
咳!我故作尴尬地咳了一嗓子,目光迅速地瞥了一眼处于暗中的淮公公,漫不经心地道:“孤近日身体不适,故而议直未曾上朝,并非针对殿下身系之事。如今天气渐凉,你们既然被请入朝,为何不进去一等呢?”
“是本王怕麻烦。”赫如瑾琛向我走近一步,“进去后,若是购粮一事被推议,而本王又不方便参与大华的朝事,自然又要回避离开。数月来已反复多次,倒不如在门口等候,若公主能驾临,再入殿也不迟。顺道……”
“顺道什么?”
“顺道,还能活动活动筋骨,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听罢,我忍着笑,点了点头:“不一样的风景?容殿下说笑了,请吧。”
转身抬脚,便见暗处那方的淮公公一个溜身,不见了踪影。
虽说,之前我就已经同赫如瑾琛通过气了,他这数月来的情况我也一清二楚。方才的对话自然是说与淮公公听的。
也不知道这间断着传唤赫如瑾琛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或许是北玄枫,又或许是柳崎等等,总之目的只有一个,加深大瑞来访者对我这个大华王储的不满和敌意,把拒绝商讨购粮一事的责任妥妥地推到我的头上。
当然,这些人的把戏在我同赫如瑾琛已然联手的事实下,就显得是那么得无聊透顶了。
不过,我还是有点心疼赫如瑾琛的,毕竟我可是日日睡到三竿起,而他却是日日沐浴冷风吹。
“公主殿下驾到!”
“大瑞容殿下驾到!”
“参见公主殿下!”群臣侧身统一行礼道。
我同赫如瑾琛在身旁两侧群臣的窃窃私语中,端庄地步入了华阳殿内。
这些臣子们的私语,无非是感叹我竟然上朝了,以及今日朝堂必有大事发生而已。
“参见王叔!”
“参见大华王上!”
我同赫如瑾琛双双行礼道。
“免礼,莹儿,入座吧。”北玄枫不冷不热道。
“谢王叔。”
“谢王上。”
待我入座王储尊位后,望着堂下一众卑躬行礼的臣子,挥了挥衣袖道:“都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
我漫不经心地倚靠在了位扶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微眯地打量着堂下抬起的众臣面容。
除了久病不称朝的齐太师,看来今日人到得挺全活的。派去地方巡视办公的文臣,还有巡防布御的武将皆复命回来,就像是受人召令,约定好了一般。
又要唱上一出大戏喽!我心里暗暗寻思道。
“王上,今日王储殿下已驾临朝堂,本王启请商讨吾大瑞购粮一事。”赫如瑾琛率先开口道。
“准。”北玄枫自知此事已然拖了数月,如今又失了我这个借口,再也避无可避。
“吾大瑞向大华王上启请三年购粮之约,每年底线九千万石。”
“什么?九千万石!这……”
“就是,就是,三年,九千万石,这是什么事……”
“他这是想干什么……”
赫如瑾琛此言一出,惊得堂下哗然一片。
数月前,同赫如瑾琛秘密相约于悦香茶楼议事时,他便已将他的购粮计划和盘托出与我。
起初,在听到他的这番购粮之请时,我也是有些惊愕,心中提防和不解之情油然而生。
九千万石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何况还要求持续购买三年。
而且主要是九千石这个数目太过于敏感了。
通常一石粮食可供一百人食一日,而九千石粮食恰好是十万大军出征两三个月的供给。
在这点上,略通政事和军事的人都心知肚明,故而赫如瑾琛所请购粮数目不得不令人起疑。
我虽然答应与他结盟,和他利益互换,但我毕竟是大华的嫡公主。身为大华之子,有伤大华安危和国体之事,我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即使是为了夺回北玄血亲家的王权和荣耀,我也一定会是在不侵害大华的前提之下,才会与之交易。
“容殿下好大的口气!果然次次都令孤刮目相看呢!”
“本王自知公主疑虑,还请公主细细听完。既然本王请公主助一臂之力,那么今日,本王便是要将购粮计划和盘托出与公主的。”赫如瑾琛抿了口茶道。
“好,孤洗耳恭听。”我半撑着脑袋,转着茶盏,做好听他后续言论的架势。
“每年九千石粮食,于大瑞受灾害屠虐的百姓来说,只能解燃眉之急,暂保性命而已。公主的担心莫过于是这个数目的粮食,亦是十万大军的两三月供给。”赫如瑾琛淡淡道。
“不错,你我心知肚明,九千石粮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以有足够的军粮,向邻国开战。”赫如瑾琛接过我的话道。
我挑了挑眉,望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是好奇,他将如何说服于我。
只见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盏,接着将他的购粮计划娓娓道来。
听他详细叙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我的心中已然暗暗被他说服了。
“公主,不知本王的计划可否能使公主愿意相帮?”
“容殿下的计划,孤已然听明白了。”我直起身子,添了盏茶,“不过,孤还要考虑考虑,三日后再给殿下答复。”
“好。”赫如瑾琛微微一笑道。
咳!北玄枫听着堂下的议论声清了一嗓子,瞬间群臣安静了下来。
“容殿下已然说明大瑞购粮之请,不知众位爱卿有何见解?”北玄枫依规矩问道。
“这怎么能行呢?”
“是啊,是啊,这可不妥当……”
堂下议论声又起,但却无一人站出请奏。
北玄枫候了片刻后,继而转向我问道:“莹儿,不如你先说说。”
“王叔,还是别了,孤若是先说了,必然会左右诸位大人们的言论。”我挥挥衣袖,指了指堂下众臣,“孤临朝不久,经验尚浅,理应多听耆老众臣之言,不妨让孤后说吧。”
“也好。”北玄枫倒是没有过多强求于我。
我嘿嘿一笑,装出有些调皮的样子。
当他的注意力再次转堂下时,柳崎手持朝笏走至堂中行礼道:“臣启王上,臣以为大瑞购粮之请极为不妥,还望王上斟酌一二。”
“左丞相何出此言呐?我大瑞诚心购粮,以往也有惯例,何处不妥?”赫如瑾琛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对着柳崎道。
柳崎听后,却并未正面回答与他,而是接着向北玄枫道:“王上,虽我大华虽有易粮给大瑞的先例,但九千石粮食数目实是过于庞大,何况还以三年之请,以往可从未有过如此之请。”
还未等北玄枫开口,只见位于武将首位之臣也上前开口了:“王上,臣以为左丞相言之有理。九千万石粮食,足够十万大军两三月的粮草。以往大瑞购粮之请莫过于三千万石左右,大瑞此番购粮之意,不知是否意在破坏边境之安呢?”
说罢,他意味深长而又满脸不屑地对着赫如瑾琛哼哼了一声。
这位紧随柳崎张口言论的武臣,便是我大华现任的凌威将军韩光。
韩家本是我大华武臣中的第二世家。当年,秦溪将军战死,北玄枫被晌族后,身为我大华第一武臣世家的秦家便也就此没落了。
如此大好时机,这韩家自然乘势而上,一崛成为大华第一武功世家。而如今韩家的掌权人韩光便也顺理成章地拥有了凌威将军的封号。
虽说往日的韩家是仅次于秦家之下的,可要在短短数年内迅速崛起,并稳固自己第一武臣世家的地位,这也并非是容易之事。
其中尔尔便全赖于这韩光,韩将军之迹了。
“这位便是大华现任的凌威将军,韩将军吧?”赫如瑾琛故意加重了“现任”二字道。
“不错。不知容殿下有何指教?”韩光依旧面带不屑道。
“本王何谈能指教将军,不过是早闻大华凌威将军之名,今日见到现任的韩将军,有所感触罢了。”赫如瑾琛又加重了“现任”二字。
“感触?哼,不知容殿下有什么感触呐?”韩光此问已然是被赫如瑾琛牵着鼻子走了。
只见赫如瑾琛拂了拂他宽大的白衣袖袍道:“昔年,本王曾有幸与秦溪将军共过同袍之谊。今日再见韩将军,便不免一时感叹,将军的风姿是否能跃过秦溪将军之上?”
“你……”韩光被他这一问,憋得是咬牙切齿。
赫如瑾琛的这一问实属刁钻,三言两语便陷韩光于两难之地。
韩光虽是武将出身,但能带领韩家走至今日,人情世故自是通透的。
若说能,那无异于是在打尊阶之上北玄枫的脸;若说不能,那便是灭了自己和韩家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