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来人身份后,这位督管公公反应倒是老练迅速,眼珠一转便从狐疑之态,毫无痕迹得变成了笑脸相迎:“哎呦,原来是容殿下。小奴见过容殿下!”
一个谄媚的行礼后,他接着道:“不知容殿下到此有何贵干呐?小奴或可略尽绵薄之力,帮上一二。”
赫如瑾琛对他的这番献媚无甚反应,微微别脸侧目,吕七便很快领会了主子心意,直接说明来意:“昨日,甄才局这处往敬远殿送了一位舞女。奈何我家主子素来不喜舞蹈,但又深感大华赠者的一番心意,为免耽误舞者技无可施,故而特来送还。”
技无可施?瞧着立于吕七身后低头颔首的那位紫纱轻衣的舞女,我忍不住轻笑着重复了一声。
北玄枫也有些尴尬地轻咳了起来。
哎,这吕七真是个人才,还是那么得一语中的。那紫纱轻衣正值妙龄,腰肢纤细,楚楚动人。虽只得瞧其侧颜,但由其侧颜的半边灵动眼眸,便可知其模样也是可人的。
利用送舞女之由,给赫如瑾琛添拥如此佳人,这番心思的美人计,也不知是哪位想出的。
技无可施,这一语双关用得甚妙,甚妙。
可惜了,像赫如瑾琛这样心志经历的男人,对其用美人计,当真是愚蠢至极呐!我心中不免啧啧哀叹这背后使计之人的谋算。
“哦,原是这样。”督管公公堆满笑容的肉脸上,略显难色,“只是,此事并非小奴经手,不敢擅作主张。小奴这就通传允公公前来,还请容殿下和贵侍稍等片刻。”说罢,他便勒声吩咐不远处的小侍前去通传。
小侍自知事涉贵人,紧着步子便奔离而去。
“哎,嘿嘿,容殿下,这些许小事,您传唤一声小奴便可,这还劳烦您和贵侍亲跑一趟,小奴当真是过意不去,过意不去呐。”见传令小侍远去,这督管公公旋即又是一脸堆笑地迎符着赫如瑾琛和吕七。
只是此刻,若是他知道我同北玄枫正远观着他的那副狗腿样,恐怕是再也笑不出来,肠子都要悔青了。
身为大华之奴,却油嘴滑舌地向他国之上位者献媚,这往小了说是叛主,往大了说,那可就是叛国了。
我悄悄瞟了一眼身旁北玄枫的反应,没什么特别波动,还是寻常般的正经无情脸。见他没有半分要现身院中之势,我便也继续观望下去。
“公公多言了。方才已说,我家主子是为感念大华情谊,特此亲来,故无甚劳烦。还有,此番是第一次见到公公,连公公姓名都未所得,之前又如何能传唤公公呢?”吕七字字切中要害地回应道。
“这……小奴,小奴……”督管公公堆笑的面容瞬间僵硬,尴尬地不知所措。
“故而,公公无需过意不去。”吕七又补充一句,便使得这督管公公彻底青了脸,不再多言地退居一旁。
意识到自己暂且不会被拖拽下去的青衣画师早已哆嗦着俯首退到了远远一旁。
赫如瑾琛瞧了青衣一眼,便径直走到了空着个人位的那方画桌面前,拿起案上已接近满幅铺图的画作,静静端详了起来。
因离得有些远,视角不便,故而画中之景,我看不得真切,瞧着画中大约像是有几匹马。
片刻后,赫如瑾琛拿着那幅画作走到了青衣画师身前,淡淡道:“这幅佳作,为你所画?”
在听到“佳作”一词后,督管公公眼珠打转,下意识地攥了攥双手,心知情况不妙。
青衣感到面前来人询问,微微抬起了头,颤颤巍巍地应了声是之后,又将头深深磕下。
“你先起身,本王有话相问。”赫如瑾琛命令他道。
青衣慢慢地将身子半起,勾腰缩头,惶恐地望了望退于一旁的督管公公,终是颤巍巍地起身而立。
“本王且问你,这幅画你想要画的是什么?”赫如瑾琛目光与之对视道。
此问一出,周遭之人忍不住好奇地,又纷纷抬起了头。
看来这画有玄机,否则不会在接近满幅铺图快要成作的情况下,引得赫如瑾琛有此一问。
青衣只在一瞬对上了赫如瑾琛的目光,继而便紧张地低头避开,唯诺不敢言。
见势,督管公公趁机开口,嘿嘿一笑道:“容殿下,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骏马图。而且,您有所不知,这家伙是个抄袭之人,被小奴逮到,正要惩处呢。”
赫如瑾琛微微偏头,对上前言论的督管公公赏了一冷冷白眼,吓得那厮迅速退回了一旁。
随后他接着淡淡望着青衣道:“本王是在问你。”
“小,小人,小人是想……是想画踏……踏,‘踏花归去马蹄香’。”青衣画师终是万分惶恐之下,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地道出了画的主题。
“踏花归去马蹄香”,很有韵味的画意。一时间,我也很好奇,他即将创造完成的,又被赫如瑾琛称为佳作的这幅画作究竟是怎样的。
见北玄枫依旧面无波澜,我探头侧转对着他道:“王叔,不好奇吗?还是大致猜到了画作之状?”
“没有,寡人也尚无眉目。”北玄枫也侧转对向我,面色倒是掀起了一丝富有饶兴的波澜,“只是,寡人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
“这般什么?”
“这般正大光明地偷探宫中趣事了。比起心中好奇之情,寡人更享受此刻探视之乐,还想再多观望一段。”
我点了点头,注意力便继而抛回了院中。
听到青衣画师说出的画意后,赫如瑾琛默不作声地品味了起来。这却使得青衣不自觉地愈发哆嗦了。
“方才在局门外便听得你高声喊冤,说并未抄袭,可是真的?”赫如瑾琛面色平静地将画平铺回原桌。
“回贵主的话,小人所言属实。小人并未抄袭!”青衣瞥了一眼赫如瑾琛后,腰弯作深揖,将头深埋于两袖之间,诚惶诚恐地回话道。
“那你又为何说,此画作乃为抄袭?”赫如瑾琛瞧了青衣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了画上。
赫如瑾琛虽未直面督管公公,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质问他。
这位在眼力见方面颇有修为的督管公公自然是忙不迭地凑上回话,眼神中充满了诡笑:“容殿下,这厮抄袭并非是小奴我信口污蔑,而是小奴已手握证据,方才依规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