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了:“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倒是学会了许多奉承劲儿?”
两人同时大笑。
藏书楼内,数十层,一层一层走上去,云鹤笑道:“如今再出去,确实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感受,这一次跟着宸王殿下出去,看了很多事,突然眼界也不一样了。”
“哦?”
“宸王殿下在梁城不容易啊。”
皇上侧目,这可是云鹤第一次评价自己的儿子们。
云鹤又道;“皇上也别在意,臣也就是随便说说,这一次去梁城颇有感触,梁城这个烂摊子就连臣这种不问世事的人都知道,难办之处更是多,宸王殿下能将此事做好,不容易。”
皇上笑道:“朕就猜到你会说这话。”
“哦?皇上如何得知?”
“朕派你去梁城,便是让你去相助,不论是宸王还是太子又或者是宁王,他们谁去了,这件事处理完后,你都会说谁不容易吧?”
云鹤笑出声来:“您这是怪臣没有主意了?”
“朕太了解你了,上一次朕让你在外助太子,你回来以后就说,太子不容易。上上次让你去助侯爵府,你又说侯爵府也不容易。这一次回来,又是同样的话。”
云鹤笑笑:“年纪大了就爱感伤吧,有点事情就想感慨两句。”
两人跪坐下来,基本古籍也被放在一边,云鹤拿起一本来,正看着,却听皇上有意无意的说道:“那依你之见,朕的这几个儿子,都如何呢?”
云鹤头也不抬的就说道:“皇上这是给臣出难题了。”
皇上笑笑:“无妨,你说说,朕也想听听,这种话也问不得旁人,朕只能问你。”
云鹤将手里书静静放下,沉思片刻,笑道:“太子殿下、宸王殿下和宁王殿下都是天之骄子,各有所长,不做比较,亮点却多。”
“说来听听。”
“太子殿下乃是中宫正统,乃众皇子之表率,朦受帝喻,角立杰出,风涛骤兴,上善上佳上德,为民为福为稷,不罔皇上培育。宁王殿下慧资灵秀,小作花枝金剪菊,长裁罗被翠为袍,日后定是逍遥平静之人,不愧为宁字。”
皇上继续等着,却发现云鹤并不再说,便道:“宸王呢?”
“皇上,恕臣不言,臣不可失其公允,必要客观讲实,但臣前段时间刚和宸王殿下相处过,不论怎么说宸王殿下为了梁城百姓所做之事,都会多以心境自语,不便多言。”
皇上笑笑,不出声。
两人就这么静了片刻,过了半响,皇上才道:“那你又可觉得朕对这几个儿子可有有失公允?”
突然的一静,云鹤屏气。
“皇上心中自有分晓,臣久不在京中,并不了解。”
皇上笑了:“罢了,朕与你说这些做什么。看书吧,多说说你的见解。”
气氛缓和一二,两人也不再谈政事,虔心修学。
高公公在藏书楼外守候,顺便趁着空闲,小声道:“你去给各宫传了话,今年的年祭云鹤先生也在,让一应的礼制准备好,另外……去专门给皇后娘娘说一声。”
小太监一听立刻应是,跑走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凤栖宫,太子妃正坐在凤栖宫和皇后说着话,消息到了以后,皇后将手中的帕子放下,面色忽感沉静,说道:“云鹤这一次要来年祭,本宫是知晓的,一应的规制都先帝时期的,但挨着郕王府也是老一辈得了,再厚礼一分便好……”
皇后的话声停顿住,胳膊撑在一边的矮桌上,宫中的绿梅早早就开了,映在暖红色的窗纱上十分宁静,太子妃手中正在剥着橘子,她侧头看了看皇后的面容,从容不迫的笑了笑:“母后尝尝这橘子,儿臣觉得味道十分不错呢。”
皇后摆摆手,并无心情。
太子妃这才笑道:“母后可是烦忧年祭司礼一事?”
皇后笑了一声:“司礼是大事,马虎不得,今年又不是太顺当,司礼选人更要妥当,往年本宫也无需为此烦心,只是今年……”
“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今年郕王府的老夫人不在了,必要重新选人,如今身份地位都合适的,只有宸王府和宁王府。”太子妃放下手中的橘子,一边的迎梅递了帕子,她擦了擦,轻轻道:“不过,这两位如今也都出了差错,也经不得这司礼一职了。”
宁王妃其实倒还好,很稳妥,几乎出不了什么问题,所以一开始宫中给年祭司礼的礼制都是按着宁王妃的身份安排的,甚至听说早些时候尚服宫尚仪宫以及内务府各部都已经将宁王府的服制礼制各类饰品金裹全部做好了。
可惜了,大好的机会,却突然因为宁王一事要按下不提了。
剩下一位宸王妃,没了宁王妃,按着次序尊卑,也该是宸王妃了,宫中各部包括前朝礼部,也是加班加点的又将宸王妃的礼制去安排了,谁知,临门一脚,宸王妃娘家又出了事,惹得不得民间百姓喜爱,年祭这样的大典,必要有人心德高望重者,故而宸王妃也不必再提了。
这可是苦了安排礼制的这些人,做了两份规制,如今全部多用不了了,只能继续等着,等着这第三位司礼候选人的出现。
两位王妃都选不上了,还有谁能选呢?
“如今宫中也并无太妃等高位者,宫外除了王府,便是侯爵府,国公府,剩下的伯子男不提,侯爵府的老夫人们年事已高,也经不起这般折腾,里面年轻的子辈还都是些嫩黄豆,不经事。”皇后喝了口茶,淡淡道:“国公府也不用提了,诰命不够,便是要一品二品方可司礼。本宫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了。”
太子妃静了几秒,忽的一笑,笑的娇俏,她重新将橘子送到了皇后手边,“母后错了,还有一人。”
皇后侧目,看着笑着的太子妃,接过橘子,任凭脑海怎么思索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
太子妃道:“云家小姐云霓裳,也就是前段时间刚入了郡主府的这位昌平郡主,儿臣觉得她倒是不错。”
皇后皱眉道:“一个郡主罢了,身份地位都不够,若是郡主也可,宫中的丹阳也可司礼。”
“话是不错,可儿臣却多想了一层。丹阳公主确实可司礼,可是年纪芳华,来日便要选驸马,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公主如今也在宫中勤于修学,司礼一事便是规矩礼仪就要花费许久去学,也磨人,公主司礼也累。再者,公主是皇室宗亲,宫中少有女儿,等年祭时,必要在典上后与母后相站。如此一来,公主确实不适合司礼。”
这一番话一说,皇后也想过来了,她轻轻道:“云霓裳……”
太子妃瞧了瞧皇后的神色,笑笑:“母后可是认为郡主身份过低,不宜司礼?”
皇后颔首。
“确实,只是一个郡主,身份确实不够,但今年司礼为的是求得风调雨顺,也为的是安抚民心,儿臣心中百般思索,最后想到昌平郡主也是因为儿臣私下听说,郡主做了许多善事,任凭哪一件说出去都是能收获人心的。儿臣也是无意得知,母后久居深宫,日日忙碌,这些琐事也无暇顾及,儿臣只不过是看母后为了此事劳累,心中浅忆罢了,若是不妥母后可勿要怪罪。”
一边的琉璃端了杯茶:“娘娘,之前的那杯茶凉了,奴婢给您换一杯吧。”
皇后看了看杯中的茶水,细长柳黄的茶叶飘在杯口,茶水静静,褐黄色,茶香散出,皇后道:“说起来这天山雪褐的茶叶还是云霓裳送来的,也难为她有心,那几日听闻本宫头痛,寻得了这难得的茶叶……”
太子妃笑笑不说话。
皇后将茶盖翻了翻,轻轻道:“此事不容马虎,琉璃,吩咐下去,过几日邀世家夫人们以及王府两处和郡主进宫,只说小聚便罢了。”
琉璃小声道:“娘娘,世家夫人是只邀请侯爵府和国公府两边的吗?”
皇后点头。
琉璃心中会意,看来这是一次考核,一则是皇后心中或许真的有心让昌平郡主为司礼,故而邀进宫再仔细观察一番。二则是各世家以及王府的身份都要比郡主高一些的,怎么都是世家了,也难免他们心中不平,一起邀进宫,闲说一些,也省的有些人心中不痛快。
琉璃下去照做了,宫里这些猴精的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一时间都开始猜测司礼会不会是昌平郡主。
内务府的管事已经消停下来了,心中愤懑:“日日选司礼,日日没个准话,给一人准备一份就是一份开销一份银子,给宸王府和宁王府的都准备好了,却不要了,银子白白用完了!如今再也不要这样没心没肺的准备了,一日没有确定下来,就一日不让人去处理礼制!”当然,这种话他也只敢心中想想,嘴上绝不会说。
尚仪宫的几个大宫女则是笑了笑:“我就猜到了是郡主。郡主也好……郡主人心善,前几日还给我们宫中赏了好多花绢呢,可要比尚服宫那些人做的好看多了!”尚仪宫的人喜喜乐乐的已经私底下开始准备了。
尚服宫的一个大嬷嬷,小声叹道:“若是宫令该多好呢,原是我都将宫令的服制拿的死死的,保准宫令穿着好看,谁知就这么换了人!”
齐嬷嬷忙看了一眼,噤声:“这种话不许再说,不论是谁都是好事,不能让外面的人觉得我们有失偏颇。”
这个大嬷嬷呼口气,笑笑:“知道了知道了!只是……这些事该怎么安排呢?司礼的必要庄重严肃,一直都没有郡主的例子,我们服制怎么做呢?高了不是郡主能穿的,低了也不是司礼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