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越
夕阳西下,脚下藤草蔓延四周边际,泥土、草青气味夹杂湿气交织盘旋。
空中传出一道声音,“追!”,是傅淳的声音。
傅淳前方几百步的距离,矫健身影如魅穿过,是一批身穿异域服饰的人,行动诡异,几个冲刺,消失在前面一片紫红林子里。
(这片林子便是岐越有名的紫裘林,南北跨越三百步,东西长达三百里,地势偏高,且高低起伏。
盛产裘木,其叶紫红带斑,艳若芳草,故以此命名。
多产中原不可多得的中草药,更多的便是飞鸟野兽...)
那一批人里,其中两人交替出现。
其中一人背影枯瘦,驼背。
几次回头,傅淳看到过他的真容,颧骨突出,长脸高额头,双目深陷。
和画像中岐越族长枯幽有七分相似,傅淳知道那必是枯幽。
还有一人,是陈舒昧,传言他入岐越,原来是真的。
阿琪嘴上不愿承认是陈舒洵后人。
她心中所想,又怎么能瞒过自己的眼睛。
若真对陈舒洵一点情分不念,便不会言语讥讽陈辅,不会对秦碟渔下手,更不会时刻关注江南以及交趾情况。
京城的沁竹坊,还有她手中的隼鹰卫,皆是可杀人的力量,以阿琪的性子,她想过手仞仇人。
你心中有一点本王的位置,此生已无憾。
你所愿,便是本王所愿。
不灭枯幽,阿琪会时刻惦念,本王更会睡卧不宁。
凡是你的劫,本王手提鸣一剑必半路击之。
又深想,枯幽以己和陈舒昧做饵,引文奉文琪前来岐越,用的着这么大动干戈吗?以文奉文琪影响力,不足以此吧?
难道还有其他目的。
勾唇一笑,本王的份量想必比文奉文琪更重吧!
枯幽你深入密林,欲诱敌深入吗?
密林做好了埋伏?
...
探子绕到傅淳身前,下跪禀报,“前方便是紫裘林,天色已晚,不易贸然前进!”
吴孙也跪在傅淳身后力谏,“殿下,前方勿入,那片林子透着神秘与不详,又广袤深远,脚下草地潮气已升,夜间林子瘴气更盛,北方的兵吃不消这个。”
傅淳驻足,若真死在林中,枯幽手刃不了,反倒搭上性命,“也好!原地休息。
既然岐越早有预谋,必会再来引诱我们,我们倒也不用急。”
月亮东升,傅淳盘膝而作,所有军兵都进入打坐状态,无脚步走动之声,静谧夜空响起虫鸣鸟啼。
...
紫裘林里,枯幽也盘膝休息。
观察傅淳一流的奉鹰皱眉,“祖父,傅淳真能沉得住气,竟然没有中计。”
枯幽抬起凹陷的双眼,年过七十,眼神深邃,“人都已经来了岐越,急什么。”
边说边站了起来,向四周看了一眼,鼻尖动了动,“苫草,紫裘林外围是苫草!”
此话一出,奉鹰双眼一亮,“爷爷是想...”
枯幽点了点头,“伤敌又能保存我们实力,何乐而不为!”
奉鹰拱手,“好,我这就安排。”
李中蹙眉。
(枯幽正常服饰,奉鹰、李中皆戴面巾,掩盖了容貌。)
奉鹰解释,“苫草调合七香草汁液,正是欲魂散。”
欲魂散,李中不陌生,京城的葛松穷于还送过他,那个不着调的家伙,这样的药还会带入鸳鸯楼...
此时听到奉鹰这样说,立刻明白他们祖孙的安排,点头附和,况此次枯幽出动了几乎岐越全部兵力,除了防线的兵丁,共计一万一千人。
......
在双方人马都不知的情况下,傅淳据点与紫裘林成三角之势的北方也有一路人马,正是文奉与师傅师叔,文奉调用了身边的一千人,乌蒙山也出动了玄派几乎全部兵力四千壮士。
望了一眼傅淳方向,西风吹来,康丸眯了眯眼。
远方寿春士兵并无人气传出,草丛浮动,却看不清人影。
点了点头,“精兵!此人倒也是个带兵的,是个男人,阿琪没看错人。”
又低头,“对阿琪也算用心,老夫心中真有不忍。”
文奉心中更不好,神情坚决,“他不能有事,倘他真有个好歹,只怕阿琪再不会原谅我这个兄长。”
康僮点头附和,“小丫头是个记仇的。”
康丸拍了拍文奉肩膀,“若不是难得的机会,师傅不会也不敢拿他做局呀!
十年了,你父亲此次必能瞑目九泉了,为了这个仇,我与你师叔经营乌蒙山多年,丝毫不敢懈怠。
瑞王。
奉儿也不必太过忧心,师傅必拼尽全力护住他性命。
闽中郡对阿琪那样说,是想给她先下一剂猛药...战场之上,就算做了十成准备,还要看天意...那时,她心中也有个准备。”
文奉点了点头。
康丸接着又说,“不止他与阿琪的关系,还有他的身份在。
若真在岐越有险,龙椅上的那一位必会迁怒乌蒙山。
师傅也是顶着压力才下定的决断,此心不再更改。
瑞王周围少说也要有两千多兵的,稍侯,我会再派一支精锐护在他周围。”
文奉忧心忡忡,“也只能如此了。”
...
空中玄鸟盘旋,鸟鸣渗人...
香风浮动,松香浓郁...
傅淳打了个喷嚏,耳朵动了动,远处百步外有动静。
傅淳喊了声,“有敌情!”
野宿草地上的士兵一个机灵侍机而动。
听到周围有“丝丝”之声,十几步开外,草丛中曳出长长蛇影。
蛇长两米,蛇头三角形,蛇身金黄色,腹部乳白色,正是曼巴蛇。
再看旁边,菊形草叶点缀,松香扑鼻,全身精力只注意枯幽了,原来这就是苫草,这么浓郁的味道也给忽略了。
杨老,此次杨老有希望了,两种不易得到的药物都寻到了,先把此药弄到手,派人送回鄣郡,再战枯幽,主意打定,傅淳摆了摆手,跟进了曼巴蛇。
傅淳鸣一剑剑挑曼巴蛇,蛇头灵敏,“嗖”的一声,袭向傅淳颈部。
傅淳左手向前一伸,捉住了蛇头,正此时,西南起了一阵风,松香味更加浓郁,头脑晕晕,手略微一松,眼前晃出两条蛇影,晃了晃头,正此时,曼巴蛇头一滑,挣脱出傅淳的右手。
蛇头向前一扑,咬到了傅淳脖颈,耳边响起急急的呼唤声,“主子,主子!”还有混乱的声...再后是打斗声,两眼一黑,躺在了吴孙怀里。
...
枯幽一流看到傅淳方向人影攒动,失了章程。
一声令下,紫裘林方向冲出乌泱泱的人群。
杀杀之声震天,抬头看着西方,敌人一片,波涌而来,气势汹汹,吴孙双眼都要黑了,粗略估计也要有大几千人的,坐在地上,怀中是傅淳,头皮发麻,嘴皮都要颤抖了,吩咐摆开队阵对战枯幽,
南北拉开。
其实哪是几千人,是枯幽的全部兵力万余人。
岐越冲杀之际,其中两人隐在人群中,“见机向东南逃离!”
另一小厮打扮之人点了点头。
此两人正是陈舒昧及其侍从。
...
吴孙双腿一阵阵发虚,不止敌情凶险,更因怀中的殿下身中蛇毒,此时方想到若是那人在就好了,那个沈文琪诡计多端,主子在她手里讨不得便宜,若是对外,也蛮有用处的。
她的医术,哼,还真没得说,她在,即便我方不能全身而退,最少殿下生命是无虞的。正思绪间,看到了西方黑压压的人群已至两百步,敌四倍于我,大大不利,天啊,难道今日真要葬生于此吗?
急急唤着“主子,主子。”
头脑晕晕,眼前竟看到了兄弟吴怪,吴孙揉了揉双眼,这片草地透着诡异...依殿下的灵敏不至于连条蛇都捉不住,反被蛇咬,松香扑鼻。
眼前吴怪正在揪人后衣领,吴孙又揉了揉眼睛,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浸出血迹。
...
傅淳耳边响着熟悉焦急的声音,双眼朦胧,似又嗅到了甜蜜的梨花香,冲着天空扯唇一笑...四指摸向空中...
吴孙看到主子的表情,完了...
眼前吴怪身影消失,吴孙再看周围自己这一方军兵,双眼都出现了朦胧,吴孙大喊了一声,“草地有药物,大家赶快咬破嘴唇,不要陷入迷瘴。”
“杀杀”之声越来越近,都要急死了,而此时,寿春兵丁也握起了手中武器,大呵了一声,“保护殿下!”
吴孙长长吐出口气,敌我兵力悬殊,迷香之时,已失逃跑时机,这次真中了敌方奸计。
正此时,北方也蜂拥出一队人马,真想晕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吴孙大呵了一声鼓舞士气,“殿下生,尔等能生,殿下若有恙,尔等必亡!”
此声一出,士兵举着大刀目视前方,“吴将军说的是,我等必誓死保护殿下!”,这些士兵正宣着言,目露欣喜,口中讷讷,“吴将军,大喜呀!”
焦急中,听到士兵口中之声,坐在地上照顾傅淳的吴孙看不清前方军情,忙问,“怎么回事?”
士兵声音都变了调,“是救兵!”
吴孙蹙眉,救兵,哪来的救兵,不过,此时也不想那么多了,先活下来再说。
刚喘口气,又从后方杀来一队人马,抱着傅淳的吴孙,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晃起身边的主心骨,“殿下殿下,你醒醒呀!”
...
此时从南也杀来一方人马,约有两千人,领头人头遮面巾,手执大刀,与岐越人缠斗在了一起。
此人正是陈仲锦,长沙郡都慰秦扬子那里借了两千兵力。
...
后方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穿素黑服饰,异族发髻,双眼勾魂的女子,边向吴孙一方冲杀,边食指弯曲,吹响了口哨...
听到哨鸣,上空再增玄鸟,此次的玄鸟外形与前者没有不同,只是实质却大相径庭,有攻击性。
乌压压的黑鸟疯狂嘶鸣,直啄傅淳一方士兵双眼。
吴孙一方士兵后队变前队,其中几名士兵大喊,“吴将军,快快护着殿下躲到后方去!”
吴孙额头汗珠滴落,哪是后方,现在哪也不是后方了。
耳边回响的全是厮杀声与与痛苦呻吟声,吴孙一咬牙,抱起傅淳向自己士兵中间奔去...
从后方杀来的正是奉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