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余马鞭随意敲打在手中,一副漫不经心之态,“不瞒先生,即便没有东裕岛,我们北狄也会南进。”
李遇巾低眉沉思,挞余若无更大野心,便不会铤而走险,乔装入交趾,即有意又说出此话,一想也是,东裕能抽调的兵丁撑死两万人,几月前又伤元气,现能出兵的撑死一万人,又不及北狄壮武。
挞余看李遇巾没有再言,只淡淡一笑,扬鞭走远。
眼中是仇杀的恨意,李遇巾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懦懦弱弱之人,沉思过后,已有了主意,扬鞭追赶,“殿下稍等,巾还有话说!”
挞余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李遇巾,口里不以为意轻轻喊了声“吁”。
马蹄减缓。
李遇巾再揖手,“巾愿做北狄客卿,东海五岛联合共骚扰东境,分京城之心,殿下北境可大展拳脚,心无旁骛大战一番。
不知巾可还够分量?”
挞余微微一笑,“先生果然多谋。”
“巾不才,谢殿下抬举!”
挞余向后摆了摆手,小侍奉上包裹,“这是答谢先生之物。”
李遇巾一眼未看包裹,只轻轻笑了,目视远方,“殿下小看在下了,黄白之物可要人命,至今之后,再也要不了巾的命。”
挞余双眼微眯,“先生是个有故事的人。
吾冒失了。
先生看不上,他人未必看不上,还是带上吧,总会用得着。”
李遇巾唇勾轻勾,“不必。
不过...打动东海,这些太轻了。”
挞余点了点头,“先生但说无妨。”
“事成之后,愿殿下分一杯羹。”
挞余略一沉思,“愿与东海共分之。”
李遇巾一喜,“殿下可做得了主。”
扫了李遇巾一眼。
李遇巾脖子微凉,“好,我信殿下。”
“听说,东境边防甚密,先生还能突破出去。”
李遇巾回道:“世上之事本就险阻,然却阻断不了进取人的脚步,巾也是这样的人。”
挞余笑赞,“好,先生说的有道理。
不如从北狄出发,穿过东胡再入东海,可绕过东海防线,少了一层危险,岂不更好。”
李遇巾微思,“如此那就有劳殿下安排了。”
“好说!”
...
鄣郡
傅淳、文琪岐越归来后,已经有几波人夜袭杨府,不过都没有得程,看来对方很恐惧杨老再站起来。
...
京城昭德殿
殿内张相正与圣上禀报南面传来的消息...
杨学士出列,“五殿下为杨辛江采药,虽未通知岐越迎驾,然岐越此次也实在是嚣张了,出动上万军队压境。
既不知来人是殿下,出动军队做什么?
若知采药的是殿下,为何不前去迎驾,别说殿下为公采药,即便为自己采药,又有何不可。
岐越就算保留其当地武装,这一举明显不善。
还有,内阁还收到了朱越联合众族不满的折子。
此等大事还请圣上定夺。”
众朝臣听到折子内容后,已是义愤填膺,此时再听到杨学士之意,点头附和,纷纷发言,七嘴八舌,“此事不能姑息。
岐越想做什么?朱越又要做什么?联合百越之族逼迫吗?中原在他们眼中是什么?
混账至极...”
“出兵镇压亦可,朝廷该有朝廷的颜面,大国亦该有大国的气场...”
“武力威之,一举定百族。”
傅周皱眉。
盛明帝咳了咳,下面骚动稍减。
稳重且坚定的声音,“勿躁,少言。
得知者,天下也该有声音了。
不知多少人盯着中原的举动。
当务之急是明言告之。
各位爱卿还是想想,昭告天下什么吧?”
是圣上声音。
张相出列,“圣上之言甚是,今,昭告天下更为重要,无论何事,朝廷先入为主尽快给一个说法,以免心存不善之人借势恶意宣扬,朝廷则会陷入被动。”
尹相也出列,“此次岐越是蓄意造事。
不能等同论之。
不如着长沙郡、黔中郡都慰岐越讨要说法。”
傅周出列,“不可,如此大动干戈,一个岐越不足为惧,朝廷介入太深,必引起交趾抱团反扑...”
傅周后面要说的话还没讲完,傅潜已站了出来,“老四休言。
纷 乱之时,怎可助他人之士焰,岂不寒了中原武将之心。”
傅周皱了皱眉,“我话还未说完。”
傅潜淡淡一笑,揖了个罗圈礼,“况,众臣工也不会听之任之。
老四,此等大事不同往事。
朝廷对此事不能宽大待之。
双方既已交武,岐越本就该出人京中诉表。
现在可收到一封书信,可见到岐越一人上表。
吾看,以武威慑并无不可。”
两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行,众朝臣一时不知如何插话。
张相站了出来,“两位殿下莫急。
大动干戈,确实劳民伤财,现在朝廷掣肘的不止有岐越南方错乱势力,更让人头痛的是北狄,内阁今屡屡收到军中奏表,形势紧张...
各位大臣也好好想一想,出一个妥善之法,既能镇抚岐越,又不会引起动 乱。”
“这...”,张相一言,众朝官低头深思,人人脸上显出凝重之色。
傅周站定,声音提高,“正如张相所言,现在中原还能抽出多少人马,不过几万人而已。
百越若有他意,几万人压境,对于南境来说无甚意义。
若无他意,朝廷大军逼境之举,岂不弄巧成拙。
依吾拙见,紫裘林前因来往昭告天下,收回紫裘林行政主权以警天下已是势在必行。
对于朱越等百越,事实即是解释。
只是,朝廷需外交百越宣旨。”
说到百越宣旨,文臣犯起嘀咕。
傅潜替文官说出心中顾虑,“老四舌吐莲花,吾不及。
不要忘了百越野蛮,从不讲什么礼仪,不斩来宾之类的,在他们眼中就是笑话。
且去往岐越宁息,结果毋庸置疑,无论谁去,必是有去无回。
老四,你就不考虑我朝臣工?
臣工的命在你这里算什么?”
瞥了一眼傅潜,傅周无甚情绪,“皇兄今日似有不吐不快之意。”
身姿站定,“当然”,傅潜淡定自若,“不如派宗族边境巡狩,不入百越,亦能成事。
这才是我朝王者之风,王者之气。
边陲理应仰俯。”
傅潜一席话,连傅周也是心中一震,上位盛明帝也是眼前一亮,众朝臣都向傅潜这里看过来。
“哦~,细说听听!”,上坐盛明帝淡淡一笑,意味不明。
傅潜宽袖撩动两手一揖,侃侃而谈,“诸侯时期,主君尚且以春狩秋猎名义巡视边疆,展现王家主力军的治军严明,敲打心机不纯者。
现,何不效古行之,地点就在
紫裘林!
儿臣还有一言,五弟前方给力,朝廷不能撤力,此事,唯有直面迎击,方不辱朝廷之尊。”
傅周深深看了一眼傅潜。
傅潜回给一个笑。
盛明帝点了点头,“此举可行。”
傅潜今日能这样说,是因为提前得知了岐越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正是葛松穷于透露的,他一时很头大,这几日殿上又要嚷嚷不休了。
想到这里腿就软,每每都无甚好主意,生怕父皇点名问自己意见,便去罗伽寺见了傅峻。
老三在罗伽寺收敛了不少,对他这个皇兄礼遇有加,还给出了主意。
思绪间,盛明帝再次追问,“主意既是潜儿提出的,想必也应有了人选。”
看着父皇双眉舒展,傅潜一副风度翩翩,还挑眉看了一眼傅周,而傅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一副稳若山石的模样,傅潜一时觉得自己很没劲。
可无论如何今日也算板回一局,“三弟为人勇武,罗伽寺修养的也差不多了,也该拉出来为国效力了。”
一时殿内雅雀无声,傅潜此时并未因自己提出的震惊之语而慌乱。
盛明帝点了点头,“阿峻嘛,稍后再议,可还有别的人选?”
傅潜低眉再进言,“若顾虑阿峻冒进,二弟也是不错人选,阿文编修前史,更懂把握大局,胸有史例,处理此事,想必会有把握。
再配以勇猛武将,岐越巡狩定不负众望。”
盛明帝点了点头,“潜儿今日说得好,就阿文吧,兵丁又该从哪里来?”
“各处边疆的兵丁不能撤,防备空虚,给敌人可乘之机,不过,京城驻守除了龙啸营的十万预备军外,还有随时调遣的虎威营的五万军兵。”
坐在上首的盛明帝点了点头。
站在下面窃窃私语的众朝臣也都闭上了嘴,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傅潜,唯有傅周入定了般无言语无表情。
看着众朝臣的神色,傅潜咳了咳,向傅周那里看了一眼,老四依旧那样。
心中冷哼了一声,抬头看着父皇难得的赞许神情,傅潜心中大定,朝袖一扬,再进言,“虎威军共有五万人,南调两万人足已,剩余三万外加龙啸营十万,计十三万预备军,足可以应急突发状况。
况京中有五城兵马司一万人,另有京城外围冀州都慰的两万军队...”
“好!就依潜儿所言,武将该派谁呢?”
傅潜接着说出几个人的名子,盛明帝摇了摇头。
傅周出列,“不如京城兵马司副都慰方皓,为人有大局观,且作战能力很强。”
傅潜摇头,“方皓并未有过一方主将的经验,只怕到时不会随机应万变。”
傅周淡淡,“兵势讲究的就是出奇不意,新人有新人的好处,敌方不明主将背景,查无可查。
况且...
方皓此人虽未做过主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其本人已具备一方主将能力。
他,严防并州,大大小小参加了十几场战役,且方皓出的作战方案,实战中已不知用过多少次,此人很有作战经验且有预见性,有他伴在二皇兄身边更为妥当。”
说起军事与识人之明,傅潜在傅周面前那就不是一个段数,众朝臣屏住了呼吸。
傅潜恨恨看着傅周,老四,每次都是你抢占风头,好呀,那就别怪我不义,我坐不上那个位子,那个位子也不是你的...
傅周感受到傅潜愤愤目光,无闪无躲,又老神入定,不偏不倚,目视脚尖。
盛明帝点头,“论用人,无人能出阿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