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是清炖鸡,红烧鱼,另有几道可口的或炒或凉拌的山菜,虽然称不上丰盛倒也别具风味了!
大牛娘的手艺不错,每道菜都烧的恰到好处,看得出来是位极具慧心的细心之人。
“大嫂,一起过来吃罢!”臻蓓看着大牛不断地偷偷咽口水,想到在村头三个娃娃的谈话,猜想到这母子定然生活较为拮据,平日里决计不会烧这么多饭菜,是以说道。
“整了这么一大桌子饭菜,大嫂也确是辛苦了,便不要拘束,一起过来用膳罢!”南宫柯亦微笑道。
他虽然贵为皇子,但想到幼时所经历的艰难日子,登时便懂得了臻蓓的用意,明白大牛母子的心情。
“不用了!谢谢公子的好意,奴家和大牛到外面吃便好,灶上早已经留好了我们娘俩的饭菜!”大牛娘一下子涨红了脸,连忙摆手道。
可雅公主自小在大漠和草原上长大,那里的人们心胸犹如天地般开阔,对于这些规矩看得极轻,早站起身来,拉过大牛的小手,笑嘻嘻道:“小家伙,便坐本公,哦不,姐姐我的旁边,好不好?”
大牛偷偷用眼睛瞥着桌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快速看了娘亲一眼,低下头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可雅小姐,大牛随奴家用膳便可,他年纪小不懂规矩,还是莫要与贵客们坐在一起,免得能你们添麻烦!”大牛娘连忙走过去,拍了拍大牛的小肩膀,示意他随自己出去。
然而,大牛好像根本就没有接受到娘的暗号,脚生根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见一向乖巧的儿子,竟然如此不懂事,大牛娘有些动怒了,语气亦是严厉了几分:“大牛,还愣着干嘛,跟娘出去,莫要耽搁贵客们用膳!”
大牛小脸上爬上一抹红晕,嘴唇抿得更紧了,却仍是没有动弹。
臻蓓见状正欲起身相劝,却见大牛娘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外行去。
娘亲失望的眼神,让大牛如梦初醒,他叫了声“娘”,拔腿追了出去。
可雅公主望着这母子两人的背影,露出诧异之色:“不就是吃一顿饭嘛,为甚要闹得跟生离死别一般!”
臻蓓叹道:“他们有自己的苦衷,亦有自己的信念,莫需强求!”
可雅公主摇了摇头,决意不再多想这些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坐回桌前,道:“哎呀,我算是瞧明白了!有时候这人呀,还是莫要被太多规矩束缚,活得更自在一些!像我们土厥那里,不论对方是谁,只要脾气相投看对方顺眼,便能坐在一处把酒言欢!”
臻蓓笑笑不再多言。
用过晚膳,天色仍未暗下来,臻蓓斜倚在窗前,一目十行看着手中的书卷。
就听可雅公主的声音,从院子中传来。
“大牛,看姐姐手中这是什么?”
“哇!好漂亮的花朵!”
“它的名字叫玫瑰糕,是用玫瑰花瓣做成的哦!甜甜的糯糯的,好吃极了,是姐姐在南阳最喜欢的点心了!现在,姐姐把它们送于你可好?”
“这,真得可以吗?大牛真的可以收下吗?”小孩子的声音,因激动微微颤动着。
“当然可以。晚上睡前,再把它们拿出来,就着茶水味道美极,记得分给你娘两块哦!”
“那大牛收下了,谢谢姐姐!娘亲常说,当别人送给我们礼物时,要再回送给他们回礼,才是有礼貌的,可是,我没有礼物送给姐姐……”
“没有关系的!大牛先欠着姐姐好了!”
“呃,姐姐,不然我把前些日子在河边新捡来的那块宝石,送于姐姐好不好?妞妞他们可是缠着我要了许久,我都没舍得呢!”
“好呀!”
一大一小声音小了,应是去了一侧的厢房中,臻蓓放下书卷,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想到礼物,她自怀中掏出一个口哨模样的东西,暗暗想着心事,不晓得那人现在何处,几时能再次回来?
分开不过短短的十几日罢了,她竟然有种隔了沧海桑田地错觉!
不属于自己的,太过强求只能徒增烦恼,她自信可以快刀斩乱麻,绝对不是顾影自怜的人!
想到这里,她把那口哨重新塞进怀中,换了一本可以静人心思的书来看。
南宫柯到底是大病初愈未久,接连这些日子的奔波,让他身体有些吃不消,近日他的脸色苍白,嘴上虽然仍在逞强,想必暗地里忍耐着旧疾复发的痛苦。
若非急着回皇城复命,臻蓓一定会强行留他歇养一顿时间,再启程回皇城。
是以,用过晚膳之后,在臻蓓的坚持之下,他早早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清晨,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等几人用过早膳,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看来,我们还要多留一日了!”南宫柯望着雨帘,叹道。
这正合臻蓓的念头,可以让南宫柯再多休息一下。
可雅公主俨然已经与大牛成了好友,两人搬了木椅坐于门前,边玩手上的线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可雅姐姐,你真得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吗?”大牛问道。
“是啊,姐姐我有五个哥哥,三个姐姐,两个妹妹,就缺几个小弟弟了!这倒也不必在意,因为等我再回去时,家中也许便会有了弟弟!”可雅公主漫不经心回答道。
“姐姐,你有那么多的亲人,一定非常幸福吧!”大牛羡慕道,“我的家里如果能多个兄弟姐妹,大牛也不会这么孤单了!妞妞和东子他们,家里都有姐姐呢!”
“这个怎么说呢,兄弟姊妹多却是热闹一些,但也不见得幸福就是了!”可雅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大牛显然没有留意她的这句话含义为何,仍自顾自地说道:“原本,我这个时候也该有个弟弟妹妹的,爹说过让娘再到河边捞个娃娃的,但后来,爹他不知为何,又改变主意了!不但再也不提捡娃娃的事情了,就连对大牛也冷漠了许多!”
“什么?大牛你爹还活着?”可雅公主冲口而出道。
她一向心直口快惯了,虽然知晓这话太过失礼,但已经收不回来,只得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牛你莫生气!只是,自打我们住在你们家,便没见过你爹,我还以为——总之,你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大牛撅着小嘴,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若不是可雅姐姐,大牛定然是会生气的!我爹自然活着,还活的好好的,他可是村里唯一一个在镇城衙门做事的人呢!”
可雅公主正欲多问一些关于他爹爹的事情,却被从雨幕中冲进来的两个小影子打断。
正是前一日,与大牛在村头捉蛐蛐玩儿的两个娃娃。
“大牛,雨小一些了,我爹说上次我们挖的那个水坑里,被河水淹没了,存了几条小鱼在里面!你要不要随我们一起看看去!”东子兴冲冲道。
“要去的!”大牛连忙撇下线绳,“可雅姐姐,等我回来再与你接着玩这个!”
“哎?”不等可雅回过神来,大牛已经抓起蓑衣,和小伙伴们冲了出去。
臻蓓正在研究一本棋谱,闻言不由抬眼朝窗外看了几眼,只见雨却是已经小了,却依然淅淅沥沥下着。
“你不觉得大牛他们一家有些奇怪吗?”
可雅公主把绳线收起来,在臻蓓对面坐下,托着下巴说道。
臻蓓闻言眉头微蹙,确是如此!
也不怪可雅公主会认为,大牛的爹爹已经故去!
自打他们来到这个家中,大牛母子两人便只字未提大牛爹的事情,加之他们生活这般贫困,绕是谁也难免会多想了吧!
只是,他们方才的对话,臻蓓也听在耳中,在寻常百姓眼中,能在官家某一份差事,可是十分体面的事情,且,南阳国对于工差月奉也算尚可。
按理来说,有位在衙门做着差事的爹爹,大牛母子应该衣食无忧才是,何以落魄至此?
她目光落在手边的茶盏上,做工虽然算不上上等,倒也花纹清晰细腻,乃是家境较为优禄之户方能置办的起的!
且,大牛身上的衣衫,虽然旧了一些,但仍能看出所用布料,较之另外两个孩子要好很多。
从大牛的话中不难猜测,定然是他的爹娘之间发生了某种事情,亦或是家中逢遇了某种变故,才会致使这个原本丰衣足食的家庭,陷入困境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别人的家事,旁人也不方便过问。
臻蓓微微一笑,接着把注意力放在棋谱上,没有回答可雅公主的问题,心中却暗暗决定,在临行前多留一些银子给这对母子。
且,若她没有猜错,此时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白杨城的地方官,想必已经得知了十皇子即将亲临的消息,早已备好了舒适的客房,丰盛的宴席,就等着他们光顾呢!
而歇脚之地自然是官府了,到时自然有机会见到大牛的爹爹,而这个问题最后一丝的疑惑,也马上就解开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日暮时分,方终于停了下来,一道彩虹静悄悄地挂在了天边。
臻蓓连看一日的书籍,眼睛发涩,用过晚膳,便早早回房睡下了。
恍惚之中,觉得有人朝着自己榻铺走来,她猛地坐起身来。
就见那人一身黑衣,手握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俊朗的面孔挂着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