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话音甫落,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女子,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她双手捧起酒碗,森然说道:“先夫命丧你手,我跟你还有什么故旧之情?”将酒碗放到唇边,喝了一口,说道:“量浅不能喝尽,生死大仇,有如此酒。”说着将碗中酒水都泼在地下。
乔峰默然无语,自觉亏欠马大元良多,举起大碗,便打算一饮而尽。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按住乔峰的手,不让他饮下这碗酒,乔峰侧目看去,见这只手的主人正是虚竹。疑惑的问道:“二弟,你这是何故?”
虚竹双眼盯着眼前的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冷笑一声,道:“她既然与大哥没什么交情,这碗绝交酒不饮也罢!至于马大元马兄的血仇,待他日查探清楚,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说着,向白世镜瞟了一眼。白世镜被虚竹这一眼看的有些不自在,转目看向了别的地方。
乔峰道:“二弟,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马大哥的血仇必然要报,我和马夫人也没什么交情,但是,看在马大哥的面上,这碗酒我也得饮!”
虚竹对这个女人的成见极深,不愿乔峰和她对饮这一碗酒。现下,见乔峰如此说,冷哼一声,放开的乔峰的手。但在放开乔峰手的瞬间,潜运暗劲,将乔峰手中的酒碗震了个粉碎,酒水洒了一地。虚竹装模作样的说道:“哎呀,大哥,不好意思,小弟一时失手,打翻了这一碗酒,还请大哥重新拿一碗和马夫人饮过!”
乔峰哪里能料得到虚竹回来这么一手,愣愣的看着手里拿的少半只碎碗,沉默片刻,说道:“也罢,这碗酒不饮也罢!”说着,随手将手中残片抛在了地上。
马夫人见乔峰最终都没和她对饮一碗酒,退后之时,有些愤恨的看着虚竹,不曾想,虚竹也是满脸冷笑着看着马夫人。之后,丐帮群豪一一过来和乔峰喝了绝交酒,虚竹并未阻拦。只是那执法长老白世镜和乔峰的交情向来不浅,和乔峰多说了几句话。
丐帮的旧人饮酒绝交已毕,其余帮会门派中的英豪,一一过来和他对饮。而此时,段延庆和南海鳄神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段誉身旁,岳力携着文婷也到了虚竹的身后。至于阿朱,已经被薛慕华命人请到后堂,他已经去医治了。
段誉趁着乔峰与众人饮酒之际,低声对南海鳄神说道:“徒儿,待会混战开始之后,你定要想法设法保护好王姑娘。”
王语嫣道:“段公子,我若是不在你身边,你能打的过这许多人么?”
段誉道:“可是,你若是受了伤,我定会心疼死的!”
这时,一旁的段延庆忽然说道:“段小子,你放心的去打架吧,王丫头我来照顾,保准毫发无伤!”
段誉心中一喜,连忙作揖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虚竹心中一动,转头低声对段延庆说道:“大伯,小侄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伯应允。”
段延庆脸上表情僵硬,转头说道:“什么事?”
虚竹道:“这位庄聚贤是小侄刚结拜的弟弟,现在还很年轻,武功甚低,还请大伯代为照顾。”
段延庆看了一眼庄聚贤,点头说道:“好!”
见段延庆应允,虚竹也算放心了心,低声对身后的岳力说道:“岳力,一会你不要参战了,照顾好文婷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岳力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虚竹,有看了看文婷,最后在虚竹严厉的眼神下,点了点头,拉着文婷悄然退出了人群,出了聚贤庄,绝尘而去。
几人说话间,乔峰早已饮了五十余碗烈酒。将岳力和文婷迁走之后,恰好鲍千灵和祁六与乔峰喝过绝交酒,向望海走上前来,端起酒碗,说道:“姓乔的,我来跟你喝一碗!”言语之中,颇为无礼。
虚竹早就看向望海不爽了,典型一个度量狭窄的卑鄙小人。也不待乔峰说话,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酒碗,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这小人也配和我乔大哥对饮?”
乔峰此时也是酒意上涌,斜眼瞧着向望海,说道:“二弟说的对,乔某和今日天下英雄喝这绝交酒,乃是将往日恩义一笔勾销之意,你算什么东西?”
乔峰和虚竹二人当众侮辱向望海,向望海早已憋的满脸通红,“刷”的一声抽出单刀,说道:“姓乔的,老子今日定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虚竹不待乔峰搭话,跨上一步,右手探出,已抓住向望海胸口,冷笑一声,道:“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配在这里大呼小叫?回去修炼个几年再说罢!”说着,手臂一振,将向望海摔在了墙角。虚竹这一下只是随手摔出,并未用多少力气,向望海撞到墙壁上之时,并未受伤。
向望海“噌”的一下跳了起来,大喝道:“士可杀,不可辱!狗贼,纳命来!”只见他合身跃起,双手握住刀柄,向着乔峰劈去,尽是一招“力劈华山”。
乔峰看也不看向望海一眼,左掌随意一掌,印在了向望海胸口。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向望海的单刀还未劈下,整个人就被乔峰震的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在照壁之上,登时便晕了过去。
只是这么一来,大厅上登时大乱。却恍若未觉,右手又端起一碗酒,叫道:“还有哪个来和乔某喝这绝交酒?”
聚贤庄中群雄见乔峰和虚竹二人一言不合,便即动手伤人,那还有人敢单独与他二人近身,听得乔峰如此相询,都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等了良久,乔峰见无人应答,举起手中酒碗,一饮而尽,喝道:“这里再也没有人和乔某有交情了,哪一个先来决一死战!”
虚竹和段誉见乔峰约战,也不甘示弱,分别站在了乔峰的两侧,齐声喝道:“谁来与我兄弟决一死战!”
聚贤庄中群雄见这三人神威凛凛,一时无人胆敢上前。
突然,人群中站出一个年轻和尚,双手合什道:“虚竹师弟,师兄来领教你的高招!”
虚竹定睛一看,见站出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少林寺中的师兄,现在身为少林寺戒律院执法弟子总执法虚建。虚竹知道今日和虚建这一战无法避免,当下笑吟吟的说道:“师兄,你我二人切磋武艺,须找个僻静的地方,以防伤了别人。”
虚建道:“师弟此言正合我意,不如我们到屋顶上切磋如何?”也不见虚建如何蓄力,就仿似平地一跃,便跃上了屋顶。
虚竹道:“小弟自当遵命!”说着,抬腿跨步,竟沿着墙壁一路“走”上屋顶。见不远处的虚建单掌竖在胸前,竟是少林寺中最粗浅的武学“罗汉拳”的起手式。虚竹不知虚建这是何意,在他当年离寺之际,虚建早已学了那“大慈大悲千叶手”,就算这五年里没有寸进,也不该使出“罗汉拳”,但虚竹却不肯示弱,双掌平推,竟也是以“罗汉拳”还击。聚贤庄中众人抬头瞧去,见虚竹和虚建二人所使的乃是同一套掌法,二人你来我往,仿似是同门师兄弟在切磋武艺。话说,这二人正是同门师兄弟,群雄都当虚建是为了维护虚竹,才邀虚竹单打独斗的,都在心中开始鄙视虚竹了:“开始说的好听,说什么与乔峰同生共死,此时却自行避开了,这人品啊……”就连庄聚贤也有些怀疑,虚竹是不是真的在避开这场打斗。
只是,大厅中这许多人,无人能明白虚竹此时的苦衷,唯有乔峰隐隐看出了些门道。虚竹以“罗汉拳”刚一和虚建交手,就觉得虚建的内力仿似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山一般,更要命的是,这座高山随时都有迎面倒下来,压扁虚竹的可能。虚竹无法,手上虽然是“罗汉拳”的招式,但却鼓足全身内力,仿似大海中那无穷无尽的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拍打着这座高山。虽能暂时遏制住高山的倾倒,但却无法撼动其分毫。虚竹自出道以来,大小战斗打了数十场,从来就没有过如此被动的局面。就算当年因修炼《北冥神功》,失去了内力,但也能仗着精妙的剑术和步法,勉强逃的性命。但是此时,他竟连拿出兵刃的闲暇都没有。
聚贤庄中群雄看了一会屋顶虚竹和虚建的打斗,都觉得兴味索然,纷纷将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院落中乔峰和段誉二人身上。
这时,在人群中走出一人来,只见这人小帽长袍,两撇焦黄鼠须,眯着一双红眼睛,缩头耸肩,形貌猥琐。只见他开口说道:“段公子,崔百泉领教阁下的高招!”这崔百泉本是伏牛山二当家,只因躲避仇家,藏在镇南王府,当了一个管账先生,后来因为师兄柯百岁之死,才离开了镇南王府。他自忖自己深受镇南王府之恩,只是一直无以为报。此次见段誉突然跳出来要帮助乔峰,他本就打算伺机帮助段誉逃出聚贤庄、此时见虚竹和虚建二人演戏演的这么明显,登时心中一动,便跳出来找段誉约战,以报镇南王府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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