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大听了莫降的建议,心怀惴惴的走了。
韩菲儿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真的变了。”
“哪里变了?”莫降笑着问。
“变的有棱角了,再不似之前那般随和。”
“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莫降叹口气道:“之前的我,软的就像个面团,任谁都想捏两下——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靠近我,监视我,针对我,从我身上得到想要的情报,也正因为如此,敌人对我才会那么了解。敌知我而我不知敌,敌在暗而我在明,敌有准备而我无计划,我以随机应变对付敌人的yīn谋诡计,处处慢于敌人,处处受制于敌,如此想来,闯宫一败,实在不冤。可是现在,我们不能再败了,所以我必须做出些改变。”
“可是,这样锋芒毕露,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的。”
“棋盘之上,哪一颗车不是锋芒毕露?哪一颗车不是众矢之的?平移一格,杀气便直冲对方底线。现在想来,我确实是收敛的有些过分了。”莫降笑着说道:“不过,后知后觉,总好过不知不觉,希望我的改变,还来得及。”
韩菲儿闻言,点了点头。她知道莫降在担心些什么,也知道“十三羽翼”不会就此罢休,敌人现在占尽了优势,定会乘胜追击,将莫降这颗暗子挑到明处,要么拉拢,要么除掉——总之,二人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她只希望,莫降的应对之策能够奏效,她只希望,能在关键时刻发挥自己的作用,助莫降逆转局势,以弥补当rì闯宫时犯下的过错。
“怎么又停了?随我进去看看。”听闻背后拆墙声音停歇,莫降说着,转身向院内走去。
二人进得屋内,发现六怯薛的工作已基本完成,只有边缘之上残留的断砖,证明这里曾有过一堵屋墙。
莫降满意的点点头,望着灰头土脸的六怯薛拱手道:“哥几个活不错啊,那些泥瓦匠比你们可差远了——真是辛苦哥几个了,兄弟我在这里谢过了。”
吉达没时间听莫降的恭维,只是问道:“我们是否可以走了?”他现在又累又饿,眼冒金星,汗流浃背,尘土和汗液和在一起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他现在只想尽快摆脱这可恶的阿丑,舒舒服服洗个澡,大吃一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呃,这个,你们暂时还不能走。”
“怎么?还要拆哪?”吉达苦笑着说道:“这房可不能再动了,再动非塌了不行。”他说的有理,因为这堵墙本就承担着屋顶的重量,现在拆去了,屋顶已是摇摇yù坠……
“不是拆。”莫降摇摇头道:“我现在需要几根柱子……”
“你真拿我们当泥瓦工匠了?”闻听这书生又给他们预备了低贱的活事,吉达实在忍不住心中愤怒,厉声喝道:“我们可是堂堂怯薛军!”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嘛!柱子不让你们找就是了。”莫降笑着摆摆手道:“我知道哥几个今天累坏了,再让哥几个干重活小弟也于心不忍,所以,我特命人在摘星楼定了最好的饭食,想来一会儿就能送到了。”
吉达一听有东西吃,怒意稍减,恨恨道:“这还差不多。阿丑,饭菜送到之前,我们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情了。”
“那是,那是。”莫降说着,对韩菲儿打个眼sè道:“娘子,你过去看一下,那饭食怎么还不到?这哥几位可是快要饿死了……”
韩菲儿转身刚要离去,莫降却似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抓住韩菲儿的手腕道:“等等,差点忘记了,你告诉大管事,准备好洗澡水。”
“这个就无需麻烦你家娘子了,我们……”
“要麻烦,要麻烦。”莫降抽手回来,顺势一抬,打断了吉达的话:“哥几个如此辛苦,帮我家娘子拆了心结,我家娘子帮哥几个跑个腿也是应该的。哥几个稍安勿躁,休息片刻,我想那饭食很快就来了,洗澡水也很快烧好——如果这时要跟我见外的话,那就显得生分了。”
莫降话说到这个份上,吉达也不好再反驳,只能强忍着饥饿,目送韩菲儿出了屋门。
“你看看,这屋里这么乱,哥几个也没个歇脚的地方,真是疏忽了。”莫降一脸歉然的说着,忽然眼睛一亮道:“隔壁的房间,倒是干净的,只是那房间却是王维道的,哥几个要是不嫌弃他身上的穷酸气,倒是可以过去休息。”
吉达却不敢顺着莫降的话往下说,以免又掉进什么陷阱里,于是摆摆手道:“就在此等候便好。”
于是,众人都不再说话,在沉默中等待着那美味的饭菜和洗澡水烧好的消息。
时间缓慢的流逝,六怯薛期待的好消息却迟迟不来,于是,在饥饿和疲倦的煎熬中,六人心头焦躁越积越浓。他们六人自打娘胎里出来,还从未像今rì这般狼狈过,所以看向莫降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怨恨——可是,莫降就在这怨恨的目光注视之下,靠着门框睡着了……
一直等到了正午时分,韩菲儿才姗姗来迟。
六怯薛早已是望眼yù穿,目光直穿过了那高挑婀娜的身影,落在跟在她身后的几个汉人奴隶的身上,不,准确的说,是落在几个汉人奴隶挑着的巨大食盒之上。
几乎就在韩菲儿进院的刹那,莫降幽幽转醒,他伸个懒腰道:“咦?这么快就回来了?”
六怯薛闻言,几乎被莫降气晕过去,可这时他们也无暇跟莫降纠缠了,不等莫降吩咐,六人便如六条饿狼般冲到了院里。
那几个汉人奴隶,差点被六饿狼这阵仗吓的丢下食盒便逃,可还没来得及逃跑,六怯薛已冲到身前,一把把他们扒开,抢过食盒一拥而上,狼吞虎咽般吃起来。
“别急,都别急,都有份。”莫降笑着说道,也不知是笑这六怯薛的丑态还是别的什么。
片刻之间,六怯薛以风卷残云之势将食盒内的饭菜一扫而光。
“阿丑,呃,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去洗澡了。”自觉失态吉达打着饱嗝想溜——他们六人,已快被这可恶的书生戏耍疯了,也丢尽了怯薛军的脸面,若非还有重大任务在身,定要将这书生扒皮抽筋。可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心中只想,先离这个书生远远的,等到任务完成,再将他碎尸万段……
“娘子,洗澡水可烧好了?”莫降慢悠悠的问道。
“已通知大管事了,不知此刻烧好没有。要不,奴家再去催催?”
“不用麻烦了!”吉达急忙摆手道:“我们自己去催便好。”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哥几个了。”莫降点点头道:“可是哥几个千万记得要替我在大管事前美言几句——我是让哥几个累着了这不假,可我也给哥几个准备了上佳的饭菜,也没说不让哥几个洗澡休息啊……”
“一定一定。”吉达急忙拱手说道,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莫降身边,其他的事情,都要等洗完澡再说。
莫降笑着,挥挥手道:“那,哥几个就去吧。”
如闻大赦的六怯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有大哭一场的冲动,他们望向莫降的目光里,甚至还多出了一丝感激……
“怎么,还舍不得我么?”莫降笑着问。
六怯薛闻言一愣,急忙转身,逃也似的跑走了。
几个汉人奴隶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阿丑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那早晨还凶神恶煞一般的六个人,如此的乖顺……
“老几位。”莫降转向几个奴隶笑着说道:“为何还不走呢?难不成你们要帮我收拾房间?说实话,阿丑正求之不得……”
莫降话未说完,几个奴隶飞快的收拾好食盒,旋风似的逃走了……
“我竟然变的如此可怕?”莫降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一句话就有如此的威力?还有那范大,我救他一命,也不说句谢谢就走,真是没礼貌。”
韩菲儿却不想和莫降胡闹,只是压低声音说道:“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他会来么?”莫降闻言,也敛去了笑容。
“这我就不知道了。”韩菲儿摇摇头道:“不过我知道的是,今晚一定很难熬。”
“熬过今晚,我们的rì子就好过了。”莫降拍拍韩菲儿的肩膀,似是鼓舞属下士气的将军一般,“所以,这个难熬的夜,值得期待。”
整个下午,莫降都在睡觉——显然,昨夜里,他其实过得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舒适惬意。
夜,如期而至。
吃过晚饭的莫降,如往常一样进了门房。
六怯薛如期在门房等他——经过梳洗休整的六人,又如昨夜与莫降初见时那般jīng神抖擞了。
“哥几个,来了啊。”莫降笑着打招呼。
“德木图说,他可能错怪你了。”吉达传达了德木图的消息,“因为你并未想他想的那般,使唤我们六人一整天;不过,德木图又说,也可能是他的训斥起了效果。”
“随他怎样说好了。”莫降满不在乎的甩甩手道:“我只当大管事老糊涂了。对了,吉达,你们六人,原本是属于同一队的人么?”
“不是一队,我们六人是经过jīng心挑选的……”
莫降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吉达闲聊着,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
门房灯火不知疲倦的跳动着,除了莫降和吉达闲谈的声音外,整个相府都归于沉寂。
“啊——!!!”
忽然,自相府深处传来一声惨叫,划破了这沉寂的夜sè!
莫降眉毛不禁一挑,心道:他,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