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他们?”托克托忽然笑出声来,“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玩文字游戏么?明明只有张凛一人潜入相府,哪里来的‘他们’?”
“说不定,还有人像我一样反水了呢?”莫降的笑容很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毕竟,没人愿意做一辈子奴隶。”
托克托深吸一口气道:“莫降,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你为何现在要反?我知你心有异志,也知你从未放弃过那可笑的理想——但我总以为,你还能忍,你也会忍下去——可是,你却忽然反了。或许你迟早是要反的,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你能告诉我原因吗?是因为阿爸?还是因为德木图?”
莫降看了托克托一眼道:“原来,你早就知道马札儿台要取我的xìng命。”
“是的,我知道。”托克托点点头,“不过,我有信心保住你,前提是你必须表面上忠诚于我——可是,你却连这表面的忠诚也要打破。”
“托克托,你应该明白,只要我不在你的身边,只要我不再用汉学影响你,马札儿台才不在乎我的死活——所以你也该清楚,我反与不反,与他们无关。”
“是了,自然是与他们无关的。”托克托点点头道:“凭他们的本事,哪能取得了你的xìng命?既然不是因为这些,那又是因为什么?”
托克托似乎急于想知道莫降背叛的原因,可莫降却偏偏不给他答案,于是托克托只能猜测,而且把猜测之语说了出来:“为何要反呢?现在造反,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诸子之盟已经对你起疑,你离开相府,甚至会被他们当做叛徒追杀;那你还能去哪呢?投身叛军?不,你不会去做叛军……”
“为何不会?”莫降打断了托克托的话,“我的师尊现就在叛军营中,我去投靠师尊,有何不可?”
“你竟然知道狂夫子的下落?!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呢?”莫降反问道,见托克托不说话,莫降接着说道:“托克托,你总以为自己很聪明,任何人都逃不过你的算计。可你不要忘记了,你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算计你!你收集情报的同时,我也没有闲着——你能知道师尊加入叛军的消息,我又凭什么不能?!”
这还是托克托第一次在与莫降的对话中落入下风,不过他很快就将脸上的惊疑之情掩去,点点头说道:“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是我小看了你,低估了你的能力——可是,莫降,我虽然有疏忽,但我仍旧是这世上最知你之人。我知你的骄傲,也懂你的坚持。你是不会加入叛军阵营的,最起码现在不会,因为你的高傲,不允许你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师尊面前!”
“不,托克托,你并不知我……”
托克托飞快的用更高的声调打断了莫降的话:“莫降,你不要再掩饰了,你根本不会去叛军阵中;因为你并不打算离开大都城!”
莫降闻言,面sè微变,不过他却没有急于出言反驳,那样做的话,只能加重托克托的猜疑,只是yù盖弥彰罢了。
托克托又一次笑了,这种满足的笑容发自内心,因为他看破了莫降计划,他朗声说道:“即便你逃离了相府,你也不会立刻离开大都城,因为你太好胜,你不允许自己以失败者的身份逃走,你还想逆转局势挽回败局,你仍旧想力挽狂澜!假若你能离开相府,你会混迹草莽之中,你想大隐于市,与我继续周旋——这也是你为什么要找张凛的原因,因为你想隐藏在他的光芒之下。”
莫降仍是不说话,任由托克托继续猜测。
“莫降,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托克托像个胜利者般摇摇头,在他看来,这天下没有比看破别人的计谋更快乐的事了,“你觉得,被囚禁在相府之内,与被囚禁在大都城内,有什么区别么?你真的以为,只要逃离了相府,你就能冲破这牢笼,逃出我的手心么?”
这时,莫降终于说话了,他同样面带微笑,盯着托克托的眼睛说道:“你若真这么自信,便放我走如何?你敢么?你不敢!因为你也不知道,这牢笼能否囚的住我,哪怕你本事通天,将那牢笼做的再大,可你仍怕囚不住我!所以你心虚,所以你才要说这么多话,掩饰你心中的恐惧。”
“我承认,我确实忌惮你的本事。”托克托点头道:“所以我才会那么在意你的想法,在意你每一步的行动,正因为有这种忌惮,所以直到现在,你才处处受制于我,你的xìng命,也完全掌控在我的手里!”
“既然在你手里,那么你便来拿啊!”
托克托慨然一叹道:“为什么,你就如此急于送命呢?”
莫降不想再说大话,只是淡淡回应道:“有些东西,远比xìng命重要。”
托克托又叹一口气——他今晚的感叹尤其多,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他觉得即将失去莫降这个对手心中寂寥吧;或许是他觉得他看透了莫降所有的计划,觉得此人已经索然无味再不能引起他半点兴趣了吧——总之,他不再说话,因为托克托现在明白了,他已经很难从莫降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即便是表面的顺从和敷衍都得不到——他忽然有些怀念当初那个恭顺的阿丑了,可他也知道,那个阿丑却再也不会出现了。两年的驯化,终究还是没能将这人灵魂中的桀骜和倔强剔除掉,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驯化汉皇”的任务,终于还是失败了。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么……”托克托盯着莫降,眼睛眨也不眨,“便交出你的xìng命吧!”
说着,托克托突然发难。
他悠的抬起右手,仍是伸出一根手指,向莫降的心脏点去。
托克托的动作并不快,而莫降也并未在第一时间躲开。
根据组织提供的情报,托克托有“断魂手”和“长生功”两大绝技——“长生功”为一门独特内功,与寻常内功讲究“物极必反,总有极层”不同的是,长生功无穷无竭,没有尽头,追求的是没有最强,只有更强的极致。托克托长生功究竟修行到何种程度,莫降不知道,但根据他使出的“断魂手”效果推断,托克托内功修为必是极其高深——说到“断魂手”,这便是托克托的拿手绝技,也是他经常使用的招数——黄金族人信奉萨满教,而萨满教认为,世间万物皆有灵魂,一切事物因为灵魂的存在才得以保全形状,若灵魂离去,那么事物便很快消亡,外形也会瞬间崩塌。而“断魂手”的jīng髓,便在于用特殊的法门,将事物的灵魂驱散或者毁灭,那么,被攻击的事物,也就化为齑粉,从这世间彻底消失……
莫降之所以没用动,是因为他明白,托克托的最恐怖之处,就在于此人“不可强攻,亦不可硬守”。总之,与他交手,只能将其一招毙命,在有绝对把握杀掉他之前,绝不能被他碰到。一旦被托克托的“断魂手”击中,那化为粉末的青石砖便是莫降的唯一下场——所以,在看破托克托真正的杀招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托克托是个行一招思三招之人,他若出手,定会留有后招,贸然行动,只会中了他的yīn谋诡计。
尽管从表面看去,莫降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可他的身体,已然有了变化。
那些隐隐藏在皮肤之下的红sè暗流,流速越来越快,sè彩也越来越浓,那涌动的血浪,飞快的向莫降的心脏部位聚集,殷红的血液,染透了他胸前的皮肤,那浓浓的殷红,几乎要透出皮肤渗出来一般。
托克托对眼前异象视若无睹,只是缓缓的推进他的食指。
那根修长的食指,也便缓缓的靠近莫降的胸膛。
二者的距离已是极近,凝聚在食指尖的杀气,在莫降胸前皮肤上激起了圈圈涟漪,那一圈圈红sè的涟漪荡漾开来,说不出的妖艳和诡异。
莫降终究是没能想出破解之法,于是,他咬了咬牙,在那手指触碰到他的胸膛前的一瞬间,双脚猛的踏地,借力飞快的向后退去!
“现在才知道退?已经迟了!”托克托低喝一声,迈步追击,可却差点绊了个跟头——他低头望去,想找害他失态的罪魁祸首,只看到青石地面上,多了两个深达寸余的脚印——托克托也不曾想到:莫降方才踏地一击,竟然有如此的力道!
托克托将身形调整过来后才发现,莫降早已不知踪影了!
他只是一低头的功夫,莫降就消失不见了——他很难想象出来,方才莫降后退的速度,究竟到了何等惊人的程度?如果莫降用这速度来逃跑,自己定然追不上他!可是,托克托知道,莫降现在绝不会逃跑,因为这相府内,还有他舍不得的东西。
“去阿丑那小院!”托克托沉声喝道,临走时,他又瞥了一眼刻在青石砖上的脚印,眼神复杂……
莫降居住的小院,此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小院周围插满了火把,直将这方寸之地,映得亮如白昼。
数百怯薛军全副武装,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盔甲摩擦、刀剑相撞的杂音不绝于耳,如崇山峻岭般的威势,直压小院。
忽然,众怯薛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一人影自头顶飞过,落进了小院之内——那一闪而过的人影,似乎隐隐透露着妖艳的赤红sè,仿佛飞掠过群山之巅的红sè鬼魅……
众怯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睛里,都充满了疑惑,没有一人能确定,刚才是否真有一人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