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野山头的时候,整个山寨慢慢从睡眠中苏醒过来。于是,鸡鸣畜唤,炊烟升起,人声也渐渐嘈杂。道路之上,值夜放哨的寨兵们,一脸疲惫的返回,接班的寨兵,jīng神抖擞的外出,jīng力过剩的孩童调皮的在寨兵的队伍的缝隙里穿插嬉闹,后面是爹娘溺爱的斥责声——若是没有那些无谓的争斗,这个山寨,还真称得上是个世外桃源。
然而,身处乱世的山寨,不可能永远如此的和谐。
在外出接班的寨兵队伍末尾,跟着两个男人,他们与寨兵穿着一样的军服,步调也与队伍完全一致。两人都低着头,没有同任何路人有过目光的交汇和碰撞——还好,他们行在队伍的最末尾,清晨时分的山寨,还有那么几分惺忪的睡意,所以也没有人太过在意他们二人。
两人跟着寨兵一出山寨,趁队伍转弯的时候,悄悄离开了队伍。
“张大侠,我早就说让您先把手中长枪放下,可您偏偏不听,刚才好多人都在看你的枪——咱们也差点暴露了。”莫降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没人认出我来。”张凛十分笃定的说道。
“有什么凭据?”
“直觉。”
莫降闻言,手扶额头,差点晕倒,他自己都分不清是饿的还是被张凛气的。
莫降十分希望张凛问自己一个问题,类似于:“你昨夜不是说过要盯紧袁狐么?那么我们两个出寨子做甚?”只要他问了,自己就能好好给他解释,让他信服,也收敛一些桀骜不驯,让二人的合作更默契一些……可惜,这些只是莫降的个人臆想,张凛说完“直觉”二字后,便不再说话了——似乎,出不出寨,盯不盯人都与他无关。
莫降无奈的叹口气,也不再说话,带着张凛向山下走去。
白rì时分,要躲过野山头的暗哨,对莫降和张凛来说是很容易的事,就算被发现了,他们身上的寨兵军服也能搪塞一番,所以二人并未刻意收敛速度,很快就到了山下。
然而,出了那些隐蔽手法异常低劣的暗哨,野山头山脚下,再无他人。
莫降却没闲着,而是采起了草药,他的手臂是有伤的,这伤还是拜张凛所赐——昨夜只是简单包扎一番,今晨莫降又感到手臂创口处有些发痒,所以才抽出空闲敷些草药。
张凛就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似乎那伤口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莫降的手臂包扎到一半,忽然停下了动作,他对张凛打个手势,而后带头钻进了一人多高的草丛。
草丛微微晃动一番,很快就塌下去一小快,片刻之后,莫降已经扭着一个人站在那块塌陷的zhōng yāng。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莫降前rì在纺河山遇到的童年玩伴——阎小超。
“咦?小超,怎么是你?”莫降笑着问,似是刚认出对方一般,可扭住对方腕子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阎小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有些狼狈道:“阿丑,你怎么在这里?”
“小超你难道忘了?”莫降脸上仍旧是灿烂的笑容:“我是护送妞妞来野山头求和之人啊,前rì夜里与你们喝酒的时候不是都告诉你们了么?”
莫降的笑容让阎小超心中发毛,他故作镇静道:“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不过前夜喝得太多,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莫降也不在方才的问题上纠缠,而是问道:“那么小超你到野山头来,又是为何呢?”
“是这样的……”阎小超眼睛微微动了一动说道:“你们走了这几rì也没有回音,寨主有些着急,所以就差我过来看看。”
“小超你是何时启程的?”莫降飞快的问道。
“前rì……不对,是昨天夜里。”
“那小超你的脚程可是够快的。”莫降似笑非笑道。
“整rì都在山里钻来钻去,熟能生巧嘛。”阎小超汗颜道。
莫降点点头,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腕。
阎小超揉着腕子问道:“阿丑,你不在妞妞身边保护她,为何却到了山脚?而且还穿着野山头寨兵的衣服。”
“妞妞身边,自有他人贴身保护——我一个男人,终究不是太方便。”莫降笑道:“所以我干脆就没露面,偷了他们一身衣服,混在野山头寨兵之中,想打探些情报——小超你发现没有,这野山头寨兵的衣服,跟纺河山的一模一样哎,真不知道你们火并的时候,是怎样区分敌我的!”
莫降的话说的半真半假,而且东绕一句,西拐一句,阎小超拿捏不准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只是问:“可打探到什么没有?”他问话的时候,眼睛情不自禁的瞟向张凛抱在怀中的长枪。
“没有。”莫降话语中有些失望,不过旋即又一扫而空道:“不过这下你来了,我想我跟张凛就不用藏着了——我们两个就扮作纺河山寨众,随你一同上山吧。”
“这……”阎小超似乎有些犹豫。
“这样很好。”莫降替他把话说完了:“我跟张凛毕竟不是纺河山寨的人,忽然出现在袁狐面前有些不妥,有你在,我们的出现就合理多了。”
“好吧。”阎小超只能答应。
三人钻出草丛,向前走了几步,就有野山头负责放哨的寨众迎了上来,口中喝道:“什么人……呃,你们两个,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没办法,我这人长得太过普通,好多人都说曾见过我。”莫降随便扯了个谎应付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哨兵又问,一边说话,手中长刀已经拔了出来。
阎小超回答道:“我们是纺河山……”
此话一出,立刻有数人从旁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手中都拿着武器,脸上都是jǐng惕,俱是如临大敌的表情。
“纺河山的人,也敢来野山头?!”哨兵头领咬着牙问道:“你们是不是活够了?”
“我还不到二十岁,当然没活够!”莫降笑呵呵的说道。
“少给老子嬉皮笑脸的!”哨兵头领厉声喝道:“你们到此地究竟是何意?是刺探军情还是准备投诚?!”
“也不是刺探军情,也不是投诚。”莫降隐隐已经成了三人之中的首领,他走到最前面,迎着那哨兵头领审视的目光回答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
“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莫降仍是一脸人畜无害的和煦笑容:“昨夜,究竟何人到了你们寨中,你该很清楚吧。”
哨兵头领当然清楚,可他更清楚的是,寨主的女儿大小姐脾气犯了,竟然幼稚到带着个丫鬟来野山头求和,求和无望暂且不说,就连人现在也被寨主扣下了。如今纺河山竟然敢来要人,真是可笑至极,就凭这几个喽啰,就想从野山头人嘴里把入口的肥肉抢回去?
哨兵头领轻蔑的看了三人一眼,冷声道:“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趁爷爷心情好,赶紧滚吧!”
“我若不肯滚呢?”莫降笑着问。
“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祭rì……”
哨兵头领话未说完,长枪枪尖就点在了他的咽喉上!
对方出手速度之快,快到他连长枪的运行轨迹都没看清!
“几,几位好汉,有,有话好说!”
“我一直在好好说话啊。”莫降笑着道:“不好好说话的人,是你吧?”
“是,是!”哨兵头领汗如雨下,一脸惊恐的说道:“几位好汉爷爷,到底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照办。”
“其实你心里在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吧!”莫降笑着向对方逼近,而那首领身边的寨兵,却无一人敢动,“也许你还在想,你们野山头有四大金刚,武艺高强,到时候要对付我们几个,那是易如反掌!你现在管我叫爷爷,心里肯定想着一会让我跪下来磕着头管你叫祖宗。”
“不,不!小的不敢!”哨兵头领说着,对身边的手下吩咐道:“都他娘的眼瞎了?还不快给寨子里发讯号?告诉寨主,有纺河山的贵客来访!”
那哨兵闻言,慌忙转身奔走。莫降也不阻拦,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张凛擎起的长枪也未放下,却也未向前送上一分一毫。
或许,是对自己的枪法十分自信,张凛从始至终,都未正眼看过那人一眼。
而那哨兵头领则感觉到了敌人对他的轻蔑,他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只苍蝇,那人随便一用力,就能轻易摁死自己……
便在这时,忽听得山寨之上三声炮响。
莫降等三人循声望去,看到天空之中礼花炸响,红、黄、蓝三sè各一,哪怕是青天白rì,那三朵乍然绽放的烟花也是格外灿烂,闪耀如星的点点光芒,竟连rì光都遮掩不住。
莫降心中微感诧异,因为他认得那烟花——那是朝廷将作院制造的、专供皇室庆典用的烟花!这野山头幕后老板,究竟是何人?竟然连这等贵重的物品都搞得到,而且当玩具一般送给了野山头!
于是悄声对身边张凛说道:“看来,昨晚我还是低估了那幕后之人的本事。”
“与我何干?”张凛的话,差点没把莫降噎死。
烟花火星完全消失后,那哨兵头领说道:“几位爷爷,寨主已经发话,让诸位随我上山。”
“寨主发话?”莫降眉头微蹙道:“难不成你们寨主还会千里传音不成?”
“几位爷爷有所不知,这烟花就是我们野山头的传讯暗号。”哨兵头领讪笑着解释道:“放几颗烟花,用什么颜sè,代表什么意思,只有我们野山头寨众才会明白。”
莫降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袁寨主盛情相邀,那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喽。”说着,拍拍正在走神的阎小超的肩膀道:“走吧!”
阎小超一愣神,又抬头看了看,看着留在天空中的礼花残烟,他忽然笑了——笑容里,似有几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