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狂客回到真定府的rì子,已经是十月初十了。
一进真定城内,他就听说了一个奇闻:隆兴寺的方丈明利和尚,因为贪图金银财宝,违反佛家清规戒律,因贪成魔,触怒佛祖,被佛祖用法力收走了……
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徐狂客只当他是个荒诞的奇闻怪谈,可从真定城北门到信义镖局这段短短的路程上,这个荒诞的奇闻怪谈,他听到了不下是数遍,而且关于那传闻的细节也是越来越详细……
“听说,是佛祖派观音菩萨亲来降服那明利,用的是凡人看不到的法刃。”
“是啊,是啊!那明利和尚的尸首,被切成了数块,散落一地,恐怖的很。”
“嗯,我也听说了,这一幕是那若土和尚亲眼所见。那若土和尚当时就吓傻了,至今还神志模糊,说话也疯疯癫癫,如今隆兴寺群龙无首,已是大乱,好几rì不曾开门迎客了……”
“若土能不疯么?当时他想进屋将方丈的尸首收敛起来,可刚走了两步,就被那看不到的法刃砍掉了一条手臂。据说,那若土和尚同样罪孽深重,非但吃荤,还养了几房小妾,菩萨砍他一条手臂,已是法外开恩了……”
“这事说来也怪,隆兴寺关门这么久,寺院内诵经声也停了这么久,你们说方丈的尸体是怎么安葬的?”
“还安葬什么呀?连那间僧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看来,这世上真的有明察秋毫,嫉恶如仇的神佛啊……”
“其实,你们都被骗了,我可是听说,杀掉明利的是魔君蚩尤手下的大将,刑天……”
类似的言论,一直往徐狂客的耳朵里钻,一直伴着他来在了信义镖局门前。
信义镖局,大门紧锁。
徐狂客浓眉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向前,抬手砸响了黑sè的铁质门环。
铺首衔环,急急相撞,这也正如徐狂客现在的心情。
两扇黑漆木门裂开一道缝隙,徐狂客还未看清楚是谁开的门,就被人拉进了院内。
“冯冲,镖局出什么事了?”进的院中,徐狂客才看清那人的面容。
“您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冯冲脸上带笑。
徐狂客迈开大步,如风一般。
“去后院的仓库!”冯冲在后面追赶着。
穿过堂屋和后院,进入库房的一瞬间,徐狂客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七八口大木箱随意的排列在堂屋之内,箱内是满的冒尖的金银元宝,散出夺人眼球的灿灿光芒。有几个人围在那些木箱周围,举止尽异:文逸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提着毛笔,正在对箱子里的金银数目登记造册;莫降脸上带着坏笑,坐在一口木箱上面,与身侧的韩菲儿低声开着玩笑;张凛则怀抱长枪站在墙角,眼睛盯着墙角的蛛网,似是对这一大笔银钱完全不感兴趣……
“这……是哪来的?”徐狂客咽了口吐沫问,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银,灿烂的光华,直让他喉咙有些发干。
“佛祖赏的。”莫降笑着回应。
“佛祖赏的?”徐狂客闻言一愣,他从来只听说信徒往佛祖雕像前的功德箱中丢钱,却从未听过有一rì佛祖也会大方一次……
“休听莫降胡说,是我们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文逸纠正道,说完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账本之上。
“你们自己挣来的?”徐狂客还是不相信,“我才出去几天?你们就挣了这么多银子?镖局的生意竟然如此之好?不对啊,我刚才还看到咱们的镖局关着门……”
“其实,是我们抢来的。”张凛头也不回说道。
这一次,徐狂客点了点头——抢来的,这就说得通了,天降横财,非抢即骗……
“寨主,其实也不是抢的。”这时,冯冲才赶了过来,靠近徐狂客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这钱是你们从隆兴寺偷来的?!”徐狂客大叫一声。
“嚷什么嚷?!”莫降在韩菲儿的搀扶下,从那口被他捂热的箱子上跳下来,“还嫌别人听不到么?再者说了,这些钱跟隆兴寺一点关系都没有,整个真定府的人都知道,那明利方丈聚敛的钱财,都被佛祖收走了……”
直到这时,徐狂客才明白了:原来坊间的传闻,确非无风起浪——只不过,传言里被佛祖收走的银钱,此刻都落进了信义镖局的囊中……
“你们是如何得到这笔钱的?”徐狂客问。
冯冲把徐狂客拉到一边,详细的对他讲述了前几rì里发生的一切,同时补上了他们与明利在僧房中斗法的时候,张凛带人洗劫了隆兴寺的金库,将库中金银一扫而空……
冯冲说的吐沫横飞,像个说书先生一般;徐狂客则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的点头。
末了,徐狂客击掌赞道:“这一招暗渡陈仓,真是妙啊!不愧是文先生的主意!”
“少给文跛子拍马屁了。”莫降咧着嘴笑道:“当rì,文跛子差点就信了那鬼僧的话了,若不是保持着jǐng惕,若不是菲儿的暗器功夫更胜那鬼僧一筹,等徐老哥你赶回来,我们几个殡都出完了,尸体都开始腐烂了……”
文逸也不反驳,只是专心的记账。自这几大箱金银来在信义镖局后,记账就成了他唯一的工作,他也不曾想到隆兴寺竟然如此之富有,金库所藏金银数目,远不止“两千白银,三百黄金”,仅白银一项,就有四千之巨……
“反正金银到手了,细枝末节不去管他了。”徐狂客大咧咧的摆摆手道:“到现在我才明白,文先生这一招‘挂羊头卖狗肉’实在是妙,打着镖局的幌子,去干山贼的活——您老要是早说,我还何苦跑遍附近的山头呢?要知道做山贼可是我的老本行啊……”
这时,文逸放下手中账本,徐徐说道:“谁说我要挂羊头卖狗肉了?”
徐狂客被文逸狠狠的噎了一句,错愕的指着几口箱子道:“那……这……”
“这些,只是意外之财。”文逸正sè道。
“意外之财?”
文逸点点头解释道:“意外不是总会发生的,我们偶然得到了这些钱财,心中满足就好,绝不可心存侥幸,也不能去做那‘守株待兔’一般的蠢行。明rì起,镖局照常开门。从今以后,我们也只做正规的保镖生意……”
“文先生,这……”徐狂客有些不解,既然尝到了甜头,为何不继续下去呢?再者说了,有这么一笔巨款,可以去做更大的买卖了,何必还要守着这个小小的镖局呢……
莫降接过话茬道:“文跛子的意思是,狗屎运能让咱们牛上一次,却不能让咱们永远牛下去,因为狗屎运不是时时都有的;咱们做事,还是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既定计划,也要按部就班的执行。”
“那这些钱怎么处理?”徐狂客问。
文逸望着徐狂客道:“这第一笔收入,就留给你了;有了这一大笔资金,你更要把信义镖局给我办好!”
“一定办好!”徐狂客抱拳,郑重的点头,忽而又意识到文逸话中有话,急忙问:“文先生,您方才说留给我?那您呢?”
“我就要走了。”文逸道。
“您要走?!去哪里?”徐狂客急忙问。
“不只是我。”文逸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口中说道:“莫降、张凛、韩菲儿、刘芒,都要离开这里……”
“还有我!”冯冲因为没听到他的名字,急忙说道:“我可是答应要做莫兄弟的马前卒的!莫兄弟要走,我怎么能留在这里?”
“你们要去哪里?”徐狂客问。
“这个问题不重要。”文逸摆摆手说:“重要的是,我们走后,信义镖局的重担,就全部压在了你一个人的肩上——这个镖局,是我们后rì开创万世基业的基础,重要程度,不可用言语来形容,我这样说的意思,你能明白么?”
“我明白。”徐狂客沉声点头道。
“我们走了之后,信义镖局做生意,一定要与它的名字一样,讲信用,重义气,将信义镖局的名号做大,做响!同时,你要广交天下好汉,吸纳优秀的人才,特别是忠勇之人。”文逸盯着徐狂客的眼睛,耐心的嘱托道:“虽然,这个时候我选择离开有些难为你,但是时间不等人,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而且经历隆兴寺一事,我们几人的身份也不再那么安全,所以我们必须离开。”说到“时间不等人”的字眼时,文逸深深看了莫降一眼,眼神中隐隐有几分忧sè。
虽然刚刚重逢就要离别,让徐狂客心情抑郁,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文先生请放心,我会像对待我的孩子一样,对待信义镖局。”
“说到孩子。”莫降插话道:“徐老哥你还是去偏院看看嫂子吧,这几rì你不在家中,嫂子身怀六甲,又担心你的安危,忧思成疾,病倒了。”
“嗯。”徐狂客闻言,脸上忧虑之情更浓,他思索片刻,转身就要离开,忽而又转头问道:“文先生,你们何时离开?”
文逸淡淡的回应道:“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