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早在莫降第一次高高跃起,使用勇者之杀的时候,他就曾经留意过那些士兵的状态——当时莫降就觉得,这些极度兴奋的士兵有些问题,尤其是当他们砍下百姓的头颅仰天长啸的时候,那一双双腥红如血的眸子里,有妖艳诡异的火在燃烧。
“这些士兵所中之毒,比百姓的更为霸道。”文逸说着,跳下马来,落地的同时,躲开了迎面奔来的骑兵斩下的弯刀,顺势回身一拉,将那骑兵拉下马来。
莫降凑过去,帮助文逸将那挣扎的骑兵制服。
文逸用两指撑开那骑兵的眼睑,指着对方血红的眼睛道:“这些士兵刚到此地之时,状态倒也正常,可一见了血,就突然变成了嗜血而狂躁的疯狗。”说着,将那骑兵的嘴巴捏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味道好似腐烂的咸鱼。
莫降眉头一皱,转身面对仍旧站在原地的朱巨,开口问道:“为了我一人,你们究竟要害多少人的xìng命?!”
朱巨将气息调顺后回答道:“黑左车,既然你也知道这些人是因你而亡,那么你为何还要负隅顽抗?只要你服从黑将的命令,这些人的牺牲都可以避免。”
莫降冷笑着摇头,心中只想:如果说之前他还曾想过与黑将维持表面的和平的话,那么今rì见过黑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后,莫降再不愿意与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为伍——为了对付自己一人,黑将视人命如草芥、害这么多无辜的人枉死,那么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若真让这等没有原则底线、行事不择手段的人做了神州之主,那么笼罩在神州大地之上的yīn霾非但不会驱散,反而会变的愈发沉重……
“怎么样?”朱巨接着问道:“考虑清楚了么?要不要服从黑将的命令,只要你自废武功……”
朱巨话未说完,莫降已经冲了过来。
他抖动手中断枪,锐利的枪尖直指朱巨的咽喉——这,便是他的回应。
朱巨想躲,但他双脚发软,只能堪堪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哪里还有余力躲避莫降这锋锐如电的一击,无奈之下,他只好故技重施,将双手重叠着放在胸前——他那双曾经挡住过无数次攻击的手掌,此刻却在止不住的颤抖,连他自己心中都没有把握,能否接住莫降这一击。
眼看着莫降已杀到身前,朱巨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放弃了,已经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他认为他可以瞑目,因为他出sè的完成了黑将的任务——单方面的杀戮仍在继续,更多的士兵会冲过来,他们也会因为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味变的疯狂而嗜血,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砍下百姓的头颅,为这个曾经著名的古战场再添上几条亡魂。杀戮会继续,而且不可阻挡,这里终究要变成修罗地狱……
“噗!”的一声,锐利的枪尖刺穿了朱巨的手掌,劈开了他的尺骨,破开他的血肉,钻进了他的小臂。
可是,断枪并未继续推进,而是停在他的胳膊里。
“解药在哪里?!”莫降的嗓音愈发沙哑了,甚至有些难以听清。
朱巨闭着眼睛,因为剧痛,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在他那张扭曲而苍白的脸上流淌,他桀桀怪笑着回应:“解药?没有解药!”
莫降转动枪身,枪头旋转着推进,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你方才说,只要我肯向黑将屈服,这些人就不必枉死,那么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其实有办让这些发狂的士兵停止杀戮!”
朱巨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充血的双眸盯着莫降,一字一顿的说:“你先自废武功,我便兑现承诺。”
莫降深知,这个侏儒的话绝不可信,但残忍的杀戮正在他的身边上演,无辜的百姓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他们的头颅被人砍掉,鲜血喷薄而出,滚烫的热血,在这严寒的冬rì冒着热气,将他们尸体周围的一切事物染红,这其中也包括他们刚刚领到却没机会食用的粮食。
太多人被杀了,鲜血汇流成河,绕着堆积在一起的尸体蔓延,也浸透了莫降脚上所穿的棉靴,每当他迈步,便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天空中乌鸦盘旋着,怪叫着,等待着这屠杀的结束,它们好饱餐一顿……
人间炼狱,就在莫降身边。
这炼狱可以消失,也可以继续存在,只需要莫降做出一个决定。
“怎么样?”因为剧痛,朱巨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不过他的话语中,仍旧充斥着森然的笑,“你的决定,是否有所改变?是否要重新选择一次?”
莫降没有用言语回答,只是将握紧断枪的双手攥的咔咔作响,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断枪从朱巨的胳膊中抽了出来,鲜血喷出来,落入地面上的血河里,为之增添一抹鲜艳。
“唯战兄,不要被魔鬼的话语引诱。”文逸的话在莫降身后响起,“他是个骗子,他只是黑将的棋子,根本无权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没有黑将的命令,这出惨绝人寰的大戏,还要继续演下去。”
朱巨闻言,脸sè一变——心中却佩服文逸的冷静,也佩服黑将的判断,果然,某些时候,文逸比莫降更加难对付——这时,他又不禁想起那个白面书生来,粘住文逸,让他无法从战斗中抽身,无法运筹帷幄的指挥,是那个书生的任务,可是,他现在人在哪里呢……
朱巨下意识的朝木台东面望过去,隐约看到,张凛和那书生斗在一起,而那书生正被逼的节节败退……
在这出大戏上演之前,黑将就安排好了一切,包括谁做谁的对手,谁去对付谁——此时,莫降已经打败了黑右车,而文逸则摆脱了白面书生,就连朱巨自己也被迫从韩菲儿身边离开,亲自来对付莫降——此时的对阵,已经违背了黑将的意愿,事情是否还会向黑将计划好的方向发展?朱巨心里也没有个答案。
可就在这个时候,文逸却开口给了朱巨一个答案,只听他说道:“黑将的智慧,确实高深莫测,我也被他给骗了。”
站在莫降身边,文逸也就有了说话的机会,“最初我以为,你我等人才是这出大戏的主演,这些士兵和百姓,不过是戏台上的陪衬和龙套,可是慢慢的我才发现,他们才是这出大戏的主体,他们的表演,才能影响到剧情的发展和故事的走向。我想,黑将早就知道,朝廷不会派黄金族的军队前来镇压,他也正是利用了我会轻视‘汉军’战斗力这一点,让我自以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可以凭借数位jīng锐战力,瓦解这支大军的攻势,可事实却证明,我错了,而且错的很彻底——这支大军的战斗力如何并不重要,他们只需要冲进百姓群中,杀掉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们,就是完成了任务,更何况,还是这样一支被人用药物控制了的军队……”
“文跛子,这个时候就不要啰嗦了!”莫降哑着嗓子说着,将一名冲过来的骑兵刺于马下,催促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如何停止这场杀戮!这其中的细节,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讲清楚。”
“据我所知,这世界上有一种植物,唤作‘嗜血陀花’,它结出的果实有着特殊的药xìng,会让人因为鲜血的味道而发狂。”文逸解释道:“相传,前朝太祖皇帝南征南平之时,就曾遇到过服用此种药物的番兵,付出极大的伤亡之后才艰难得胜,太祖皇帝念及这种植物药xìng太过歹毒,有违天道人伦,所以在平定南平之后,便命人将南平所种的嗜血陀花全部烧毁,并且又开出高额赏金,由朝廷收购这种植物,收集之后全部销毁——销毁工作一直持续了数十年,直到这种植物慢慢绝迹才逐渐停止——从表面上看,宅心仁厚的太祖皇帝是替天下黎民百姓考虑,才要销毁这种植物,然而他要销毁这种植物的真正原因,却极少有人知道……”
朱巨冷笑着问:“黑右马,我看你这次是真的糊涂了,这等野史传闻也拿来炫耀——至于你说的‘真正原因’,与阻止这次的杀戮又有什么关系?”
文逸淡淡回应道:“太祖皇帝禁绝嗜血陀花的真正原因,并非只因它的果实会让人疯狂嗜血,更因为那植物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弑皇花’!”
“弑皇花?”莫降重复了一遍花名。
“对,弑皇花。”文逸点点头道:“你们可知道人们服用弑皇花的果实后,嗜血逐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便是为了从千万活人中找到汉皇的血脉,杀掉他,饮下汉皇的血液啊!”
“桀桀!”朱巨忍不住怪笑,那条残废的手臂也随着发颤的身体晃来晃去,“这等怪谈,这等只会存在于志怪中的荒诞故事,有谁会信?”
“我会信!”莫降的话,让朱巨的怪笑声突然停止,紧接着,莫降手腕一抖,手中断枪调转方向,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在朱巨错愕的目光的注视之下,莫降将虎头錾金枪枪尖贴在了自己**的前胸上。
锐利的枪尖划动,在莫降前胸划出一道口子,比朝阳的sè彩还要妖艳的鲜血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