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凛低头,看着那女子瘦弱的脊背,纤细的腰肢,摇摇头沉声道:“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许。”
那女子虽然没有抬头,但声音却无比的真诚,“可除却此身,奴家再无他物可给予英雄了啊。”
张凛剑眉微蹙,冷声道:“我不需要你任何东西。”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而且,我或许也不是什么英雄。”
张凛话音刚落,那女子忽然直起身,抬起头来。
于是,张凛便看到了那一双朦胧的泪眸——不过,虽然对方眼中含泪,但泪水却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坚持着不肯掉下来——因为那女子蒙着脸,所以张凛看不清她的相貌,不过对方这两道雾气氤氲的目光,却让他冰冷坚硬的心略有触动,因为这样一双眸子,直让他想到了那个虽然瘦弱但却异常倔强的娇小身影……
“不,不是或许。”张凛的语气变的更为冰冷,“我真的不能算是个英雄,因为我连自己最珍爱的东西都守护不了……”
那女子怔怔的盯着张凛看了片刻,隐约读到了对方冷峻孤傲的面容里,那一丝不能轻易为人察觉的悲凉,她思索片刻,摇摇头道:“张大侠此言差异——如今,神州大地汉人哪个不知张大侠的威名?张大侠名震大都,凶名之盛,直让那些黄金贵族闻之胆寒,甚至可止大都儿啼。而且,张大侠不只有凶名,更有侠肝义胆,张大侠义劫法场之举,让绿林中人无比钦佩,试想,这天下除了张大侠之外,还有谁人能有如此的本领,能从千军万马中将人救出?更让人钦佩的是,除了侠肝义胆,张大侠还有一颗仁心,张大侠一路行来,斩杀数名黄金族军官,凭一己之力击溃数支黄金族军队,大涨我汉人威名,救当地民众于倒悬……”
饶是张凛xìng情淡漠,习惯了处变不惊,但猛地被如此夸奖,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脸sè微显尴尬之sè。以往,面对千军万马之时,张凛都不曾畏惧过,可是今rì,面对这个先是俯首跪拜,又是要献身于他,紧接着便大肆夸奖的羸弱女子,一时真还不知该如何处理了。于是,他扭头望向文逸,希望自始至终一直面带微笑的文先生给自己一个建议。
文逸见状,稍稍敛去些笑容,上前一步问道:“不知这一番说辞,是谁教会姑娘你的呢?”
蒙面女子长长的睫毛一抖,眼睛闪了一闪,旋即回答道:“并没有任何人教给奴家,这都是奴家自己平rì里听来的,张大侠的威名,此时已经传遍神……”
“等等,等等!”文逸抬手打断了那姑娘的话,脸上笑容仍是不减,指着张凛问道:“听姑娘的话,你对他的事迹很是熟悉?”
“当然……熟悉。”蒙面女子虽然答应的很快,但语气中却有些许的犹豫。
“那么,你对他身边的铁杆兄弟也很熟悉喽?”文逸脸sè一直带着如若风一般和煦温暖的笑容,再加上他面sè和善,亲和力极强,又因他拖着一条瘸腿,让人难生防备之心,所以他的话语,对于像这蒙面女子一般,江湖经验极浅的女子,有着极强的蛊惑xìng。
张凛是大都城第一大黑帮的帮主,韩菲儿更是zì yóu长在角龙帮内,二人都是老江湖了,是故他们一眼便看得出来,这女子虽然身着夜行劲装,黑纱遮面,手握利刃,但她却不折不扣是个初涉江湖的雏儿——以韩张二人老辣的目光来看,这女子幼稚的言谈举止,无一处不在证明着他们的推断。
而此时文逸之所以没有急着揭穿那女子的谎言,只因为还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于是他接着问道:“姑娘,不知你能否告诉在下,关于莫降和文逸二人的名号和事迹,你听说过多少?”
蒙面女子很认真的思索了片刻,而后很认真的回答道:“几乎……没怎么听说过,那个莫降,似乎还略有耳闻,至于那个什么瘟疫……奴家却不知道他是谁……”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哭笑不得,尤其是那冯冲,更是强忍着笑意,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起,他捂着肚子笑道:“你这女娃,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大言不惭说认识白狼张凛——你可知道,方才问你话那人,便是连白狼张凛都要礼让三分的文逸文先生,可笑的是,你竟然说不知道他是谁……”
蒙面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仍是倔强的红着脸说道:“自古美人爱英雄,我们这些待字闺中的女子,自然只对那长相俊美,武功高强的英雄有兴趣;至于那些歪瓜裂枣,当然是看不上眼的,就像先生你,虽然说人长的和善,但却跛了一条腿,这如何能获取那些闺中女子的芳心?他们芳心不系在你的身上,自然也就对您的所作所为不感兴趣了……”
虽然明知这些都是那蒙面女子的狡辩之语,但文逸却不急着点破,相反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不过,他的心中,却远远不似表面这般平静:他现在难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手中持有洪铁匠的得意之作——锐剑“昊冕”?她和诸子之盟是否有关系?她与洪铁匠的莫名失踪,又有什么关联?洪铁匠的失踪,究竟是不是个引诱众人入毂的陷阱?这个女子这时候出现,究竟是受了谁的指派?究竟是为谁服务……
经过与这女子一番交锋,他知道,这女子之前一定不认识张凛,她会向张凛说出那些话,一定是受了某人的指使;另外,这个女子虽然江湖经验尚浅,但应变能力却是不俗,虽然方才她解释的有些牵强,但总算将文逸提出的问题糊弄了过去。
文逸还待继续提问,却听那女子说道:“张大侠,奴家不管他人如何看,奴家只问张大侠,能否帮奴家报此大仇?”见张凛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声调慢慢冷下来,“哼!看来万民称赞的张大侠,也不过如此,面对一个弱女子的苦苦哀求,竟然无动于衷!也不问那弱女子与何人结仇,如此作为,可有一分大侠的影子?可有一分草莽豪杰的气概?”
张凛若是受了她的激将,那他就不是那头让大都城内黄金族人恐惧不已的白狼了——想当年恩公全家被杀,角龙帮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张凛他是何等的隐忍,才换来厚积薄发,一战成名,重整散乱的角龙帮,刺杀多名朝廷要员——可以说,张凛在大都城内的凶名,就是以他超越常人忍耐力换来的——当年切肤之辱他都忍的,这个小姑娘一两句讥讽,对他而言又能有什么作用?
所以,不待那蒙面女子将话说完,张凛轻蔑的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二指之间那一抹雪亮光华转眼便隐没不见,紧接着,他便转身离去,眼神中没有任何的留恋——之前因为那双眸子而生的心动,也因为那女子的出言讥讽完全消失不见,他已经明白,那个已经走远的娇弱身影,是眼前这个女子无法比拟的——因为,那个纯洁如光的女子,完全与狡猾和yīn谋无关……
望着张凛远去的背影,蒙面女子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巨大的失望和震惊一齐掩上心头,她身体猛的一晃,眼中泪水便夺眶而出,她扶着门框瘫软在地,口中讷讷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怎么能放走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文逸却笑着上前一步说道:“既然他只是一根稻草,那又怎能救了你想救之人的xìng命?他虽然走了,但是我却还在这里,如果我出手帮你,那么他便不是最后一人……”
“你?”蒙面女子抬起头来,因为泪水,她用于遮面的黑纱粘在了脸上,鹅卵形的脸部轮廓展露无遗,隐隐约约,甚至能看见那女子的一双红唇,此刻,那红唇正一张一合,其中贝齿若隐若现,“你一个瘸子,又能做些什么?”
“不可否认,我确实是个瘸子。”文逸无奈的耸耸肩道:“但是呢,有的时候,一个好心的瘸子,远比一个冷漠的大侠更值得信任。”说着,他也抖一抖手腕。
他纤细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抖,可金石嗡鸣之声却从屋内传来,而且不绝于耳,众人都好奇的像屋内望去,却看到文逸又动一动手指,那一抹耀眼的光华便再现人间,朝他所站的方向飞来,同时跟在那一抹光华之后的,还有几柄打到一半仍未完工的铁剑。
如果说,张凛之前露出的功夫让人佩服的话,文逸露出的这一手,就足够让人震惊了,因为这一幕,已经超越了功夫的范畴,变成了戏法……
其实,这戏法倒也简单,那便是文逸趁张凛手夹长剑之际,悄悄将一条丝线挂在了“昊冕”的尾部,方才张凛愤而掷剑,将昊冕丢进废铁堆中,可那丝线却没有断掉,所以文逸只需轻轻一拉,就能让“昊冕”长剑,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了。
道理虽然简单,但若没人点明,谁又能看的明白?
文逸仍是笑着,对那女子因为错愕微微张开的嘴巴视而不见,他稳稳的将昊冕接在手中,随意的一挥,将袭来的几柄废剑尽数斩断,笑着问道:“不知,以不才的功夫,能否帮助这位姑娘报仇,进而获得姑娘的垂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