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大乾朝,民间百姓严禁持有刀剑弓弩,私藏武器者,最轻的惩罚也是充军塞外。在黄金一族刚刚统一神州之初,各地反抗此起彼伏,暴【动】延绵不绝,朝廷为禁绝此类事件,曾派遣官军到民间收缴兵刃,胆敢抵抗者,立斩不赦!
所以在大乾朝立国之处,不知有多少百姓因为家中拥有兵刃枉死与朝廷之手,也许,仅仅因为一柄祖传的宝刀,就要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朝廷的冷血和强硬,让百姓心中恐惧,也换来了暂时的和平,在“禁武令”最早执行的几年,作乱造反之事,确实大有减少,朝廷见此法甚是有效,于是变本加厉,彻底禁绝了武器兵刃在百姓手中的流通。甚至,在官民矛盾激烈的地区,严重到五家共用一把菜刀的程度……
在朝廷对兵刃管制如此之严的情况下,洪铁翁却是个例外。他家中的墙上,挂满了钢制的刀剑,他家的熔炉,极少锻造百姓需要的农具,多数时间,里面都填满了武器的半成品——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汝阳县衙捕快所使用的刀具,仅由他一人供应,甚至,附近州县驻军将官的兵刃,也是由他亲手锻造。除此之外,这一次喜乐寺铸造铁佛的总设计师,也是他洪铁翁——在寻常百姓心中,他洪铁翁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既是百姓中的一员,又是县衙的官用铁匠,这种亦民亦官的特殊身份,便让他成为了民意代表的不二人选。
“我看这位老丈面容慈善,一身正气,实在是太适合担任匠人一方总负责人的职位了。”莫降上下打量着洪铁翁说道。
“承蒙莫大侠抬举。”洪铁翁施了一礼。
“好了,我们废话少说。”莫降说着,拉着文县尹走到了众匠人面前,“咱们这就开始分钱。”
文县尹虽然怯懦,但绝不蠢笨,他也知道,自己所扮演的角sè,不过只是个象征而已,这些钱财要怎么分配,具体细节还是由莫降和洪铁翁做主。
好在洪铁翁身为铁佛铸造的总设计师,也对一干匠人的具体情况知根知底,无论是幸存的还是不幸身亡于此的匠人,他都记得清楚,所以这钱财的分配,也是极为顺利,而且不失公平。
对于匠人们来说,能活着离开这个炼狱,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了,能得到这笔钱财,实在是意外之喜,所以无论分多分少,众匠都是毫无怨言。
在洪铁翁的主持下,钱财很快分配完毕。
“乡亲们!你们现在,可以回家了。”这个消息一经莫降宣布,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欢呼,欢呼过后,人们飞快的离开——对于喜乐寺这个炼狱,他们毫无留恋。只是在离开之时,他们齐齐回望一眼,这回眸一望,只为感谢他们的救命恩人,莫降。
至于今rì发生在喜乐寺的一切,无论是枯荣死于谁手,还是事实的真相,他们都心知肚明,但他们却决定将这个秘密深埋心底——知道的事情越多处境便越危险,嘴巴越松死的越快,这个道理他们都懂,没人愿意拿自己的xìng命开玩笑,更何况他们还得到了这笔意外之财……
“莫大侠,这里还剩下些钱财,您看该怎么办?”常大牛看着自己的担子,望着里面金光灿灿的元宝问道。
此时,所有的匠人都已离开,文县尹以为,莫降会将这些剩余的钱财据为己有。
但莫降的决定却出乎他的预料,只见莫降向那几个一直跪在雪地中的女人走去,和声说道:“姐妹们,我也知道,你们所受的创伤,绝非些银钱可以弥补;我也知道,经历过这次噩梦,你们今后的生活,都会生活在恐惧和yīn影之中。但是,我还是要说,人活着,就该向前看!只要你们足够坚强,跨越这道障碍,就会发现,曾经不可战胜的困难,只不过是生命中的调味品,只要你们心怀希望活下去,就会发现,苦难后的生命,会更加的jīng彩!”
那几个女人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莫降,眼神中既有感激也有感动。
“姐妹们,不幸已经发生,我们已不可能将其从生命中抹去。”莫降真诚的说道:“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活下去!我相信,坚强的人,终将得到命运之神的垂青!我相信,揭过这一页yīn霾,待到明天,你们终会迎来明媚的阳光!我相信,你们的躯体虽已残缺,但只要你们心怀希望,你们得到的幸福,绝不会比别人少!”
几个女人齐声泣道:“莫大侠,您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最起码,你们杀掉了枯荣,让孛rì帖赤那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莫降微笑着鼓励道:“这些银钱,虽不能补救你们心灵的创伤,但却至少可以保证,你们之后过上无忧的生活。”说着,莫降招呼常大牛过来,将担子中剩余的金银,全部分给了她们。
“谢谢莫大侠,谢谢各位壮士!”几个女人再次泣泪拜谢后,站起身离开……
望着几个女人离去的背影,莫降低声感叹:“我只希望有一天,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在公平的光辉下生活,他们的生命中,再不会有这些残酷……”
“唯战兄,我也相信,这一天终会到来!”文逸应声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莫降再次念出了前朝先贤留下的激励人心的语句,这几句话,是对他的鞭策,也是他的追求,“我莫降身为个读书之人,身为华夏男儿,自当铭记先贤教导——我也相信,只要我们坚持,那美好的未来,终将成真!”
至此,文县尹对莫降等人的印象彻底改观:这些贼人,或许是狠毒了一些,或许是狡猾了一些,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是这天地之间最光明磊落的;相较于身为佛家弟子的枯荣,相较于穿着朝廷命官外衣的孛rì帖赤那,莫降等人的所作所为,让自己无比汗颜……
文县尹正沉思间,却听莫降说道:“县尹大人,喜乐寺之事事了之后,我想汝阳县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就请您带着镇守使大人回转吧。”
文逸急忙插话道:“文县尹,稍后,我们会派专人到县衙探望镇守使大人,只不过现在还有他事,只能让县尹大人先离开了——如今,只有阳曌一人在逃,可县尹大人身旁,却有这么多衙役护卫,即便那阳曌想要寻仇,也是无能为力,仅凭他一人,很难对大人的安全构成威胁……”
文县尹明白,文逸说这么多,只是在催促他尽快离开,他们或许还另有他事要做,但那却不是他该关心的了。
于是,文县尹便带着一班衙役,护送着孛rì帖赤那离开,孛rì帖赤那离开之时,仍旧像个疯子一般自言自语道:“不,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找我!枯荣和文逸才是杀害你们的凶手……”
“我们怎么成了杀人凶手了?还跟枯荣相提并论?”莫降哭笑不得问道。
“我们本来就是凶手。”张凛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差点没把莫降噎死。
“张大侠,俺,俺们,可没杀人。”常大牛低着头辩解道:“人都是你们杀的……”话到一半,常大牛便讪讪住口了,只因为张凛朝他看了一眼。
莫降则道:“张凛,你不要欺负大牛,我觉得他说的是实情……”
对于那几人的争论,文逸只是报以苦笑,现在他的注意力,已不在几人的身上,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却是没能找到他要找的人。
从始至终,文逸一直注意着那个留着三缕长髯的道人,甚至是在处决武僧的时候,他也专门留意过那个道人——那个道人一直未曾离开,一直站在人群之中,但是现在再找,却是找不到那个人了!
“菲儿!”文逸急忙招呼一声。
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韩菲儿身影一闪,已到了文逸身前。
“我让你盯住的那个人呢?”文逸问。
“他不是在……”韩菲儿下意识的指过去,但所指之处,已经换了别人,那个似曾相识的道人,早已不知所踪!!
“这不可能!!”韩菲儿说着,钻入人群,将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揪了出来,但是这个人,却明显不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个道人。
“什么不可能?”莫降也意识到,文逸和韩菲儿如此反常,其中定有蹊跷,他关切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文逸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上下打量那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一番之后,才慨然叹道:“赵胜跑了!”
此言一出,韩菲儿才恍然明白:那个她看着眼熟的道人,分明就是在郾城一战中与他们为敌的赵胜!!
“赵胜?!他在这里?!!”莫降急忙问道。
“他刚才还在的。”韩菲儿的语气中,带着失落和歉然,“我却把他看丢了。”
“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莫降不明所以的问。
文逸仍未回答莫降的问题,只是猛然道:“坏了!洪铁翁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