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刺眼的光线中,那人身体的剪影,几乎和那壮硕的汉子完全一样。
待后来的那人走的进来,那壮硕的汉子才发现,不但是身形,就连衣着,发型,甚至辫子上的银饰,二人都一模一样。
二人唯一的不同便是,后来之人肌肉虬结的右臂之上,立着一头神态高傲、体型矫健俊美的鹰——曾几何时,那壮硕汉子的手臂上,也是立着一头苍鹰的,只不过现在,那只苍鹰碎裂的尸体,就在他的脚侧……
壮硕汉子打量那人的同时,那人也在仔细的观察他。
两道凌厉如电的目光,刺在壮硕汉子的身上,让他的战栗更为剧烈。
“啧啧,我们的第二皇后还真是本事通天,竟然能找到和我长的如此相像之人。”那人啧啧称奇道:“看着你,简直就像是在照镜子——当然,如果你不再发抖的话,那就更像了。”
“你……你,你不是已经死……”壮硕汉子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噢。”那人若有所悟般点点头道:“原来她骗你说,我已经死了啊,所以你才有胆子假冒我么?”
“不,不是的,不可能的……”壮硕汉子语无伦次,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也觉得不可能。”那人微笑着说:“你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伪装我达一年之久?!如果说是别儿怯不花那种废物看不出你的破绽也就罢了,可十三羽翼,也不全是他这种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饭桶!我不在大都城的这一年中,目光如炬的托克托没能看出你来还情有可原,因为他自身难保——可是,睿智的老的沙也没发现你身上的漏洞么?!他是不是病入膏肓快要死了?!以至于连高贵的海东青和低劣的苍鹰也区分不清了?!!”
那人说着说着,忽然发起怒来,他的怒气仿若有实质一般,直将那壮硕汉子逼迫的连续后退几步!
“不要退!”那人厉喝一声,便让那汉子壮硕的身体僵在了当场,再也后退不得。
那人缓步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徐徐说道:“不好意思,是我一时失态,吓到你了。可我也是有苦衷的啊,因为大乾国一天比一天腐朽,一天比一天混乱,我心痛无比!只可恨我们的皇帝,被奇洛那个贱人迷惑,残害忠良,自毁长城!就连我也差点成了她盗国之路上的垫脚石。”
那人巨大的手掌拍在汉子宽阔的脊背上,每拍一次,那壮硕汉子的身体就要颤上一颤,他心中虽然厌恶那只手掌,但却双腿发抖,再也退不开一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无辜的羊羔,面对龇着獠牙的恶狼,虽然心中恐惧,但就是一步也动不得。
“你要知道,我大乾国哪里都可以乱,但十三羽翼却绝对不能乱;皇dì dū可以腐朽,但惟独十三羽翼不能腐朽;朝堂可以堕落,但十三羽翼绝不能堕落。”那人声音虽轻,但壮硕的汉子却抖的更厉害了,他隐约感觉到,对方平静的言语之下,隐藏着滔天巨浪,随时都可以将他吞噬。
“这……我……这与我……”壮硕的汉子本想说“这些大道理与我有什么关系?”可望着对方那双利剑般的眼睛,再多的辩解之辞,也不得不咽进肚里。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被人逼的。”那人咧开一张大嘴,“善解人意”的说道:“奇洛那贱人手段很高,连我也差点折在她的手上,像你这样的小喽啰,又怎敢违抗她的意志?”
壮硕汉子闻言,本以为峰回路转,但却听那人话锋一转说道:“可是,做错了事,就要得到惩罚,无论你是主犯还是从犯。想当年,漠海汗率兵征讨天下时,发令是何等的威严!而我们十三羽翼,便是他手中执法的利刃!斩向犯错之人时,绝不留情!现在啊,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之下,有些刀变钝了,再不能一刀斩断敌人的头颅,可是我这一柄,却一如既往的锋利……”
说着说着,那人手上突然发力,身材壮硕的汉子只感到背后一沉,刹那间,仿佛有一柄重锤砸在自己的后心之上!霸道的内劲如滔天海浪,透胸而出!壮硕汉子来不及感到疼痛,人便像断线纸鸢般朝前飞了出去!
“啸空,杀了他!”那人微微抖动左肩,对立于小臂之上的海东青下达了命令。
海东青鸣叫一声,像枚利箭般蹿了出去!
不等那壮硕的汉子落地,海东青的利爪,便抓透了他的咽喉!
惊恐和错愕,凝固在壮硕汉子的眼眸之中——他到死也没能弄清楚,对方杀他的真正原因……
“好吧,便让你死个明白!”那人神情倨傲,眼中尽是不屑,“我要杀你,是因为你玷污了傲崖鹰的孤傲和高贵!想我傲崖睥睨众生,那些盘踞在密林中的泥腿子,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出手?!你若是不杀他们,说不定我还会留你多活几天……”
海东青锐利的鹰喙,深深啄进了壮硕汉子的眼眶中,壮硕汉子的尸体落地的同时,海东青已开始啄食他的脑浆。
“放心吧,我不会让黄泉路上的你太孤单的。”傲崖淡淡说道:“你不用等太久,那莫降就会去陪你了——噢对了,如果你肯在黄泉路上多徘徊片刻的话,说不定还会见到你的主子——奇洛!”
太阳已经完全跳出了地平线,耀眼的阳光普照大地,傲崖静静立于朝阳的光辉之中,周身都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sè,仿若天神,他眯着眼睛,迎着刺眼的阳光向东方望去,一双纯金sè的鹰眸中,满是轻蔑,仿若一个老道的猎人,看待一群垂死挣扎的猎物……
与此同时,莫降的车队,正经过新蔡城北——韩菲儿行在最前,马车居中,莫降伴在马车一侧,而张凛则负责殿后——他们走的是小路,再加上时间是清晨,是故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但莫降的车队却行的极快,车马声中,尘土翻滚而起。
“文跛子,我们已经过了新蔡城了。”莫降扭头提醒道。此刻的他,再次骑上了那头毛驴,让他微敢诧异的是这头毛驴的速度,即便是与奔驰的骏马竞速,它也是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可是据文逸本人所说,这头一sè纯黑的小毛驴,是他花了一钱银子,从一位老农手中买来的……
莫降正审视自己坐骑的功夫,车队又向前奔驰了一段,而且看文逸赶车的动作,他似乎并没有停下了歇息的意思。
“哎我说,咱们已经过了新蔡了!”莫降只好再一次提醒道:“难道咱们不派人进城采买些补给品么?”
“不,我们不能停下来——最起码,现在不能。”驾车的文逸抽空向后方望了一望,虽然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却仍觉得不够安全。
“到底是什么人啊?把你们吓成这样?”唐沁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她似乎刚刚睡醒,声音慵懒妩媚,撩人心神。
文逸头也不回道:“拥有海东青的男人。”
“海东青?”唐沁低声念了一句,紧接着问道:“当朝有资格饲养万鹰之神的人,除皇帝之外,只有一人——想那妥懽帖睦尔沉迷酒sè,人又娇贵,自然不可能屈驾来追你们……如此说来,来者就只能是十三羽翼四鹰之一,傲崖鹰了!”
“傲崖鹰?”莫降将那拗口的名字重复一遍,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来头?””
“哎呀!姐姐我说过了啊,十三羽翼四鹰之一嘛!想那十三羽翼四鹰四狗四骏一老罴,那傲崖鹰正是四鹰之一。”唐沁说着说着,忽然换了一副语气问道:“听你的声音,莫弟弟你也很紧张啊——这可是不对啊,黑将你都敢反,你还怕这个鞑子不成?”
莫降苦笑一声道:“沁姐姐,其实我胆子很小的,很多东西都怕的要命——我怕死、怕累、怕苦、怕冷又怕热,当然,也怕黑将。”
“那你为何还要与黑将作对?”唐沁问。
莫降摇摇头道:“有的时候呢,怕是一回事,抗争与否又是一回事。就拿吃饭一事来说,我也怕被噎死,可是人饿了之后,饭还是要吃的嘛。”
“弟弟你说的不对,吃饭是有可能被噎死,可是不吃饭肯定会饿死——这与你反抗黑将之事,完全是两个问题。”唐沁自以为抓住了莫降言语中的漏洞,继而说道:“你违抗黑将的意志,可能会死,你若是服从于他,姐姐我可以保证,你会活的好好的……”
“若是像个傀儡一般活着,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莫降微笑着拒绝道。
唐沁却不气馁,很快又开出了条件:“如果你答应姐姐,从此不再与黑将为敌,从此效忠于他,那么姐姐我就会助你一臂之力,和你并肩作战,一齐对付傲崖鹰——据我所知,那傲崖鹰虽然厉害,但却颇好女sè。据传,一年多前,他还曾酒后调戏当朝第二皇后,若不是他身份尊崇,又有十三羽翼庇护,他早就被皇帝杀掉了。”
文逸插言道:“可我却听说,傲崖鹰心高气傲,终年在深山修行,与其爱鹰为伴,追逐野兽,茹毛饮血,他不近女sè,不喜钱财,却唯独爱惜他的羽毛,珍惜他的名声。”
莫降在大都城潜伏许久,却从未听说过傲崖鹰,也不知他的脾气xìng格,更不了解他的手段,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世上能让自己如此紧张的人不多,那傲崖距离尚远,就让自己倍感压力,若是追来,定要有一番恶战。
便在此时,却听韩菲儿回身说道:“文先生,前面有条岔路,一条向东,一条向南。”
“岔路?”文逸略一沉思,很快便道:“我们既不向东,也不向南,我们向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