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片方圆近三里的荒芜之地,冻土之上,除了连成一片的黄sè的枯草,什么都没有。凛冽的北风中,一人多高的荒草如海浪般摇摆着,发出沙沙的怪响,仿佛猛兽磨砺着牙齿。怪响之中,掺杂着时断时续的哀嚎,那哀嚎冲破了寒风织就的屏障,钻进人们的耳朵里,让人头皮发麻。在茂密的荒草从中,偶尔有人影闪动,不时发出几声抱怨。
“文跛子,那欧阳逐鹿不是中原四怪之一么?其他三怪又是谁?他们为什么不来救他?”莫降嘴里叼着一截枯草,漫不经心问道。
文逸则是一直皱着眉头,欧阳逐鹿犹如困兽般的嚎叫声,让他心绪难平。
所以,文逸一时没能听到莫降的问题,倒是趴在文逸背上的唐沁回答道:“中原四怪只是他们四人从各自师父那一辈继承下来的名号,如今只余一个空名罢了——而他们四个人之间却是无甚关联,亦不是一个团体——而且,当代的中原四怪行事准则极为诡异,既不容于江湖,又为朝廷忌惮,所以他们的行踪都极为飘忽,要么大隐于市,要么隐居山林,总之四人都是各扫门前雪,对其余三人的事从不过问。所以,无论欧阳逐鹿的处境,其余三怪也是不会出面救他的——而导致他们四人分崩离析的根本原因,还牵扯到诸子之盟当年一段秘闻。”
“沁姐姐,能否说的明白一些?”莫降追问道。
唐沁点点头道:“最早的‘中原四怪’各个身怀绝技,当年,他们亦是诸子之盟的门主,分执医、匠、驯、盗四家牛耳。可是,他们四人的门主地位,却在一次由黑将主导的改革中彻底失去。当年,黑将尚未成为诸子之盟的领导者,但却颇受上一代门主赏识,而且背后还有明礼子的支持,在盟中势力很大……”
“沁姐姐,我问的是欧阳逐鹿,黑将的过去,我现在却不关心。”莫降忍不住出声道,
唐沁却不理他,只是自顾自说道:“当年,黑将虽然年少,但却心怀壮志,他要进行一场改革,将诸子百家整合到一起,取消各家门派之别,再将一些旁门左道剔除出去——而中原四怪所领的门派,本就是鸡鸣狗盗之流,难登大雅之堂,又因为他们四人思想陈旧,态度顽固,抵【制】黑将的合并之策,所以被黑将以强硬手段驱逐出了诸子之盟。”
文逸则补充道:“当年,黑将对诸子之盟的改造尚未正式开始,他做这些的目的,只是为后来将诸子之盟改造成他的一言堂扫清障碍,而他之所以拿医、匠、驯、盗四家开刀,一是因为这四家势弱,非华夏文明正统,门徒数量很少;二是因为,这四家的门主极难控制,他们的存在,是黑将一统诸子之盟的巨大障碍……”
“大哥大姐,我问的是欧阳逐鹿!拜托你们不要再跑题了。”莫降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们说的就是欧阳逐鹿的事!”文逸和唐沁齐声道,二人异口同声这一幕,很有些夫妻同心,同仇敌忾的感觉。
“咳咳。”文逸尴尬的咳嗽一声,飞快的说道:“不知因何原因,四位老门主离开诸子之盟后,他们的门派很快衰落下去,门人不是莫名其妙死掉,就是叛逃师门,四位门主的手艺,甚至面临失传的危险——还好,苍天有眼,他们找到了各自的传人,也就是当代的中原四怪。不过,当代的中原四怪,远没有他们师尊那一辈那样团结,他们虽然继承了中原四怪的名号,但却各自为政,老死不相往来;新一辈的江湖中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了……”
莫降知道,文逸所言不假,因为他就不知道这中原四怪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时,唐沁幽幽补了一句:“这就是与黑将为敌的下场啊。”
莫降却道:“依我看,某个东西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道理——那医、匠、驯、盗四门,在黑将看来,或许是细枝末节,鸡鸣狗盗,但是在我看来,却是争夺天下的利器。他黑将能为一己之私,将这四门赶尽杀绝;我就能让这四门再次辉煌……什么人?!”
莫降话音刚落,众人前方草丛忽然分开,从中钻出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来。
“你们是什么……啊!九大人!您怎么来了?!”两个士兵只向众人这边看了一眼,忽然将手中兵器丢在地上,长跪不起。
“怎么?”唐沁傲慢的回应着,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一般,冰冷而轻蔑“本座来看看自己的宠物,也要事先告知你们不成?”
“属下不敢!”两个士兵磕头说道。
“好了,起来吧。”唐沁语气稍和,寒声道:“去前面开路。”
两个士兵隐隐觉得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九大人有些不对劲,但他们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对方寒冰一眼的眼神,几乎将他们冻在当场。
二人挣扎着站起身来,诚惶诚恐道:“九大人……”
只说了三个字,二人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眼中“九大人”的影像,忽然变的极为模糊,那模糊在视野中飞速的蔓延着,很快就将他们视线中的一切全部渲染成虚幻而模糊的轮廓,到了最后,他们连最基本的辨别能力也失去了——他们分辨不出来,对他们下达命令的,究竟是不是九大人?九大人究竟是不是伏在一个陌生的男人的背上?九大人的身边究竟还有没有外人……他们的思维陷入混乱,脑中一片混沌,仿佛一锅炖烂的羊肉,恍惚之中,脑中却只有一个命令分外清晰:“带我去见欧阳逐鹿!”
两个士兵木偶一样转过身去,行尸走肉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莫降很想问唐沁一句,跟着这两个脚下拌蒜的家伙靠不靠谱,会不会踩中什么机关。但他却没有问,因为他看到,唐沁的目光中,尽是专注,而且,唐沁的额头,已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搁在平时,要催眠控制这两个普通士兵,对唐沁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是此时她重伤在身,又经车马颠簸,身体状况极差,控制这两个士兵的同时,唐沁的身心,亦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两个士兵走的虽然很慢,但莫降已知道,他们带的路却是对的——因为欧阳逐鹿的嚎叫之声,已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
这哀嚎之声对于他人来说,或许只是对耳朵的折磨,但对唐沁来说,却是严重的外界干扰——文逸已经听到了唐沁沉重的呼吸声。
“你们是什么人……”又是一声戛然而止的喝问,发出喝问的将官,只说了半句话,就变成了唐沁的俘虏,呆呆的站在了原地,目送莫降等人从他身边走过。而唐沁在经过那名将官身边的时候,顺手将那将官腰间的钥匙摘了下来。
莫降则对韩菲儿打个眼sè,示意她提高jǐng惕,如有意外,一定要第一时间将敌人解决。
韩菲儿点点头,手腕轻翻,数枚sè泽乌黑的钢钉已握在手中。
众人小心谨慎的前行,路上虽然又遇到几个暗哨,但都有惊无险的闯了过去。
文逸的后背已经湿透,但那却不是他的汗。
寒风掠体而过,文逸只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下意识的揽紧了手臂,将唐沁稳稳固定在背上,二人也因为他这个举动,贴的更紧了。
连闯七道关卡之后,众人终于到达了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之前。
“你们可以走了,周围不要留人。”唐沁的声音有些发虚。
两个士兵顺从的离开,周围的草丛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彻底隐没在风声之中。唐沁将钥匙丢给了莫降,她气若游丝般道:“我的任务,完成了……”
就在莫降拿着钥匙走向那扇铁门的同时,在这片茂密的草地之外,有两个人正在交谈。
二人一男一女,男人强壮如山,女人苗条似蛇,男人粗壮的手臂上,站着一只神态孤傲的海东青,女人的脸上,带着一面纯白的面具。
不错,二人都是十三羽翼,男人便是傲崖鹰,女人则是媚生驹。
“你真是多管闲事!”傲崖冷声说道。
“这怎么能算是多管闲事呢?明明是他们愚蠢,愚蠢到非要自投罗网。”
媚生驹般的声音,却没能换来傲崖的赞同,他寒声道:“我命令你,不许碰他们一根毫毛!他们,是我的猎物!只能被我傲崖杀死!”
“好啊,等我将他们抓住,任由你来处置。”媚生笑着道。
“哼!”傲崖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这座土牢,也想困住他们?!”
“怎么?你不信么?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如果他们能从里面逃出来,我保证不再插手你的事……”
厚重的铁门被莫降推开,牢内漆黑如夜,没有一丝光亮——可是,欧阳逐鹿的声音,确实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莫降站在门口,眉头微皱,却不急着进入。
“放心,姐姐我不会害你们的。”唐沁说着,在文逸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走,我们先进。”
文逸没有犹豫,迈步进了地牢。
文逸的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很清脆,也很沉稳。
张凛和韩菲儿先后进入,莫降则留在了最后。
当韩菲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莫降下定了决心,抬脚进门。
就在他进入暗室的刹那,身后铁门重重的关闭!
莫降喃喃道:“哎呀,好像真的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