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3-10-24
入夜之后,海船靠岸停泊。。
沿着黄金帝国长弓形状的海岸线行驶,越是向南,水路便越是难行,因为在长江以南河流遍布,这也就意味着,在神州南部沿海地带,多是江河冲击出的浅滩河原,而且这些被河水冲刷出的浅滩,仍在不断的向外扩张。昨rì里通常无比的航道,今rì再来,可能就变成了险滩——若是一味疾行,连夜赶路,海船便有搁浅的危险。
有道是yù速则不达,虽然崖山已经很近了,但为了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入夜之后,在船老大的指挥下,海船照常靠岸停泊。
海船抛下船锚、降下船帆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去吃晚饭了,可甲板之上,却还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仍在跑个不停的吴小四——他已经绕着甲板,跑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的速度,比乌龟也快不了多少,但是他仍然不敢停下,因为张凛就站在一边。
同样的,为了督促吴小四,张凛也没有顾得上吃饭——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众人每一次加练,都有他的陪伴,每一个夜晚,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甲板,每一次吃饭,他总是最后一个用餐休息,所以他的训练方法虽然残酷,但大家也只敢背地里抱怨,却没有公然表示不满——不为别的,只因为张凛做到了“与士卒共寒暑、同劳苦、共饥饱。”
“张,张大侠,我,我跑不动了。”经过张凛身边的时候,吴小四气喘吁吁的说。
“犯了错误,就要受到惩罚。”张凛淡淡的回应,“今rì我若饶恕你的过错,那么来rì,就无人再听我的命令。”
“我,我真的知错了。”吴小四听得出来,张凛已不似午后那般愤怒,所以试探xìng的停了下来——当他站定之后,才发现双腿已经无比酸软,完全支撑不住疲惫的身体,是故,“咕咚”一声,他瘫倒在地。
“站起来,接着跑!”张凛沉声说道。
“我,我真的跑步动了。”吴小四有气无力的说,“我犯了错,我认罚——您怎么罚我都成,可就是别让我再跑了。”
“在军队之中,从来就没有讨价还价的时候。”张凛盯着吴小四说道。
吴小四闻言,不再说话,只是大口的喘着粗气。
“如果你真的放弃了,那就不用再跑了。”
吴小四刚要谢过张凛的宽容,便听张凛紧接着说道:“而且,从今rì之后,你都不用再跟着我训练了。”
吴小四闻声,一时愣住了——这一个月来,每一天都无比劳累,每一天都受尽了折磨,陡然间,他忽然发现,自己也可以不受这些劳累和折磨,但是享受惬意旅行的前提便是,自己必须首先选择放弃,让这一个月的辛苦,变的毫无价值……
见吴小四愣在那里,张凛接着说道:“某个人曾跟我说,这支队伍良莠不齐,而且其中混杂着居心叵测的宵小之辈,等这次旅行结束,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要被淘汰出去。”
张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吴小四就在那里听着——一直以来,张凛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肯主动说这么多话,可是非常罕见的事。
“可是,我却偏不信这个邪,我不相信,也不愿意看到,这支经历了重重考验的队伍,会因为这最后一次遴选,再次减员。”张凛摇摇头说道:“也许,你们每个人坚持到现在的理由都有不同,也许你们某些人真的是心怀不轨,也许真的有人是想投机才坚持到现在——但是,我总以为,这些东西,本不该是你们被淘汰的理由。没有人生来就是完美的,任何人都有懦弱的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走上邪路——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们不能放任自己满身缺点而不去改正,不该让自己懦弱一生,不该让自己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因为那样,也就意味着你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吴小四已经听傻了,他从未想过,不善言谈的张凛,竟然也能说出这样饱含哲理的话来——张凛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振聋发聩的箴言,撞击着吴小四的耳膜,震撼着他的灵魂,让他呆在当场,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一直以为,没有天生的强者,只有不断败给自己的弱者。我一直都希望,你们这些历经苦难的人,能不断的战胜自己,成为真正的强者,战胜由我制造的所有困难,成为真正合格的亲军。”说着,张凛叹了一口气道:“但现在看来,我错了,你们当中,终究还是有人过不了这一关,终究还是败给自己的惰xìng和懦弱,终究还是有人要被淘汰——而你,吴小四,就是第一个……”
“不,我不是!我不是懦夫!”吴小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再一次站了起来,他深深的看了张凛一眼,然后转身,迈步,再一次冲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休息过片刻的原因,吴小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便在此时,又有两个人出现在甲板之上——那是刘超和陈汉。
二人各端着一个食盘,盘子里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张大侠,吃饭。”刘超笑着说道。
张凛摆摆手,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着他,等他再跑半个时辰,让他把这两份饭菜全部吃掉。”说完,张凛就要离开。
刘超和陈汉一时愣住了——因为这是自开始训练以来,张凛第一次在甲板上还有人训练或接受惩罚的时候提前离开。
二人之中,刘超的反应要稍微快上一些,等反应过来,他急忙冲着张凛的背影喊道:“张大侠,下面已经没有饭菜了,这是最后两份了!”
“都给他吃。”张凛头也不回的说。
半个时辰后,刘超让满头冒着热气的吴小四停了下来。
吴小四望着二人手中的饭菜,口水直流,感激的话语还来不及讲,刘超和陈汉却冷着脸,将两个食盘硬生生的丢到吴小四怀里。
一下子拿过两个食盘,吴小四颇有些手忙脚乱,左拧右拧,才没让饭菜洒出来——饭菜虽然冷了,但对于又累又饿的吴小四来说,这可浪费不得……
“说,你又怎么惹张大侠生气了?!”刘超冷冷的问。
“吓?”刚准备开吃的吴小四奇怪的看了刘超一眼,喘着粗气说道:“我怎么惹到张大侠的,你们不是见了么?”
“我们说的不是午后那件事!”陈汉说。
“那就没别的事了啊。”吴小四一脸被冤枉的表情。
刘超接着问道:“我且问你,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张大侠连晚饭都不吃了!以至于张大侠第一次先与受罚的兄弟离开了甲板?”
吴小四愣了一会才说道:“刚才,张大侠跟我说……”
甲板之下,文逸的船舱内。
相较于莫降那凌乱不堪的船舱,文逸这里就要整洁很多,每一件物事都放在它该放的地方,在船舱内的矮几之上,甚至还有几幅字画,为这个狭小简陋的船舱,增添了几分书卷气息。
文逸仍然穿着白rì里新换上的雪白长衫,端坐在矮几一旁,手中握着一杆狼毫,随着他手腕翻动,白sè的宣纸上,便出现了几行龙飞凤舞的墨迹。
张凛则站在文逸的对面,并未说话影响文逸。
连续写满两张宣纸之后,文逸终于开口道:“真是太久不走水路了,以至于推测错了时间——按照原来的旧航道,我们今rì该到崖山了。”
“你记得是新的航道图?”张凛问。
文逸点点头道:“有些东西,还是仔细记下的好,也算是未雨绸缪,说不定有朝一rì能用的上——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今rì午后,我去了莫降的船舱。”张凛说。
“噢……什么?”文逸身体微微一动,抬头问道:“你去了莫降的船舱?他允许别人见他了?”
张凛没有回答文逸问出的毫无意义的问题,而是直接回答道:“他似乎在准备着什么计划。”
“噢?他在准备什么?”这一下,文逸来了兴致。
“他用棉被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语,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我实在不知道他在准备什么——不过,他却让我提醒你注意一个人。”
“是蜜儿姑娘么?”文逸直接说出了答案。
“你怎么知道是她?莫非你跟莫降有过联络?”张凛问。
“我们只见,却是没有联系过——不过,我跟这船上每一个人,都有过交谈。”文逸详细说道:“我也曾特别留意到那个蜜儿姑娘,根据她的脚步声和身法判断,她的武艺,当会不弱于韩菲儿。”
“王肃派这样一位武艺高强的姑娘上船,是为了保护王维翼的安全么?”
“最大的疑点就在这里。”文逸摇摇头说道:“趁蜜儿不在王维翼身边侍候的时候,我曾侧面向杏儿姑娘打听过,她却说,她和蜜儿都是王维翼的贴身丫鬟,而那蜜儿更是自幼便在王维翼身边——而且,蜜儿从未学过武功……”
“如此说来,这个蜜儿是他人易容假冒的?”
文逸仍是摇着头说道:“如果是他人易容假冒的,那么与她相熟的杏儿怎么会看不出破绽来?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哪一种?”
文逸将声音略微压低了些说道:“有人在暗中帮助蜜儿,帮她蒙混过关——而最好的帮助方式就是,蛊惑催眠之法。”
张凛闻言,眉毛一挑说道:“你是说,唐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