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3-10-31
当那面红sè的大旗展开的时候,时间仿佛出现了一瞬的停顿。。
夕阳已经落下,那面火红的旗帜,美的仿若云霞。
其实,那面大旗,只是莫降披在身上,被海风高高扬起的大氅。
自从走上甲板以来,莫降的身体就被裹的严严实实,在这一刻,众人终于看到了他的身体。
甲板上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莫降的身体,显得有些奇怪。
他穿着紧身的黑衣,削瘦修长的身条显露无疑,然而,最让人不解的,还是莫降的手臂——两根造型诡异的钢条,固定在他的胳膊上,手肘处还有活动的机关关节,造型好似两根外生的手臂骨骼,在那两条钢铁臂骨的顶端,有两个五指钢爪,此刻正闪耀着金属sè的光芒;除此之外,在他的两腋之下,还拄着两条长拐,钢拐之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短棍、手拐、钢鞭、铁锏、银锤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条崭新的火铳——这,也许就是披着大氅的莫降,身材看上去臃肿的原因。
总之,拄着双拐,挂满武器,外生双臂的莫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生出了四手四脚的怪物,又像是个贩卖武器的行脚商人……
“他这是……”唐沁从未见过这等装扮,是故询问见多识广的文逸。
“如此景象,文某也是没有见过。”文逸摇头说道:“不过,唯战兄总是能给人意外的惊喜,这一次,想必也不会例外……”
便在此时,只见“怪物兼武器贩子”莫降站在包围圈之外,开口说道:“你们这些家伙,竟然在光天化rì之下,殴打我的手下,简直是不可饶恕。”
有几个执法内卫抬起头,用漠然的眼神看了莫降一眼,继而转过头去,手中高高举起的黑漆棍,带着破空的尖啸之音,向张凛头上,狠狠的砸了下去!
“噢,我忘记了,你们这些家伙根本听不懂人话。”莫降淡淡的说着,“四条”手臂,缓缓抬了起来。
数十条黑漆棍卷起的劲风,吹乱了张凛的白sè长发,他眯着双眼,将手中钢枪举了起来——虽然明知自己不一定能挡得住所有的黑漆棍,但张凛却不想站着等死。
然而,最终却没有一条黑漆棍,和张凛手中的钢枪碰撞。
“当当当……”
一阵短促而密集的脆响过后,黑漆棍卷起的劲风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满场的惊呼之声。
张凛抬头,却只看到两条长长的钢铁手臂,穿越了整个包围圈,横在自己的头顶上放,架住了所有的黑漆棍。
两条钢铁手臂的另一端,便是莫降。因为一次架住了七八十条黑漆棍,所以莫降所拄的双拐,陷进甲板之下足有寸余——由此就能知道,七八十条黑漆棍同时劈下的力道,究竟是何等巨大。
“你们这些混蛋,差点让老子刚刚复原的胳膊再次骨折。”莫降皱着眉头骂着,同时手腕一拧,手指触动钢臂之上的机关,两条钢手便猛然缩了回来!
执法内卫完全不曾想过,会有两条突然伸长的手臂,挡住他们的黑漆棍,更不会想到,这两条钢铁手臂,还能伸缩自如——是故,当钢铁手臂收回的时候,有几个准本不足的,连手中的黑漆棍都被莫降夺了去。
待那些黑漆棍落到莫降手里,他那高高扬起的火红大氅,才再次飘然落下,将他的身体再一次完全遮盖。
莫降将两根黑漆棍拿在手里掂了掂,开口说道:“怪不得这么沉,里面应该灌了铅?呦?这头还包着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刺?你们这些家伙,这是打算要人的命啊……咦?这里还有两个字,‘廷……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你们这些家伙的绰号?蔑视朝廷的混帐?是不是该这样解释?”
一干执法内卫闻听莫降用如此轻慢的语气点评着他们用来维护崖山法度和黑将权威的法器,脸上yīn鸷之气更浓。内卫中,有个首领模样的人,冲着莫降使了个眼sè。
立刻便有十来人拎着“廷杖”,冲着莫降走了过来。
文逸见状,心中不禁替莫降担心起来——莫降重伤初愈,筋骨刚刚长好,断然不适合再次跟他人正面作战,再者,他腋下双拐陷入甲板,这必然会影响他的活动,若是那十来人手中的“廷杖”一齐砸下,他该怎样躲闪……
想到这里,文逸便yù上前帮忙。
可他刚动了半步,就听唐沁低声说道:“文逸,你若再参战,今rì的事,就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这崖山,你们也就不必上去了……”
文逸正犹豫间,那边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十数个人,很快将不便行动的莫降围在了zhōng yāng。
十数个人,沉默着将手中廷杖高高举到了半空。
“每一次都是一个招式,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意?”
回答莫降的,是廷杖破空砸下的声响。
莫降虽然嘴碎,但面对同时砸下的十数根廷杖,还是不敢大意。
他扬起双臂,将方才得来的几根廷杖高高抛向了半空。
那十数个人见状,心中暗笑莫降的愚蠢——只靠着几根飘在半空无人cāo控的棍子,就想破解他们的攻势?这个家伙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然而,莫降没有疯也没有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那十数个人,首先砸中的,是那几根廷杖——空中的碰撞,虽然不足以化解他们的攻势,但足以让砸下的廷杖,稍稍一顿。
而莫降所要的,就是这短暂的停顿。
廷杖互相碰撞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莫降已经从双拐上抽下了自己要用的兵器。
那十数人不会对莫降手下留情,莫降一样不会对他们仁慈——莫降拿出的,是两杆燧发火铳。
看到这两杆火铳之时,执法内卫心中就是一凛。
火铳这东西,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崖山之上的武备库中就有——那些火铳,是黑将为举大事准备的利器——可是,崖山众人所仰仗的利器,仍是火绳铳,黑将也曾命人研制过燧石击发的燧发铳,但所有的试验,都以失败而告终……
然而,在崖山之下,在这个诸子之盟带罪之人的手上,竟然握着黑将yù求而不可得的燧发火铳!而且,一握就是两支……
莫降根本没有给对手太多感慨的机会,简单的瞄准之后,莫降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爆响,仿若霹雳!
那十数个人,根本来不及躲避——他们只看到两条火舌,自铳口喷shè而出,紧接着,便是无数个赤sè的斑点,仿若璀璨的繁星,迎面冲他们扑来——那是火铳里填充的铁砂,爆炸的火药,将铁砂烧成了亮红sè;跟在点点火星之后的,是一阵黑sè的烟雾……
哀嚎之声,顿时响个不停。
待缭绕的黑sè烟雾散尽,众人只看到,那十数个人,都捂着脸面,倒在了地上——活着的,都在捂着眼睛痛苦的哀嚎,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里渗出来,让人触目惊心;死了的,早已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嫣红的鲜血,正从他的脖颈出喷出,染红了掉落在他们身侧的廷杖……
甲板之上,一时间只剩下不绝于耳的哀嚎之声。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就连那些执法内卫,也是呆呆的立在当场,从来,只有他们惩罚别人的份,哪有人敢伤他们一根毫毛?
不幸的是,他们今rì遇到了莫降——熟悉莫降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平rì里虽然嘻嘻哈哈,但是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的逆鳞,一旦有人那样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内卫的尸体渐渐变的冰冷,哀嚎悲鸣之声也渐渐停歇,唯余冰冷的海风,呜咽个不停。
很长时间,没有人再动一下,也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莫降会突然暴起杀人,没有人会想到,莫降的反应会是如此激烈。显然,这些执法内卫拎着廷杖下山的时候,并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那些围着张凛的内卫,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办了……
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撼着唐沁的心灵,她也万万没想到,双方刚一见面,事情就闹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还出了人命……
“还有谁要试试么?”莫降吹着铳口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他这奇怪的姿势,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莫降,你好大胆!”半山腰处,又传来那人的声音,这一次,那悠远的声音中,满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我大胆?”莫降冷笑着将两杆火铳插到双拐之上,抬头说道:“我们刚到崖山,你们非但不肯迎接,反而要杖责我的兄弟,又将我的属下打成重伤——我倒成了那大胆之人?如果现在躺在甲板之上的是我,如果我的属下中有人重伤身亡,又有人会站出来,替我们喊一句‘黑将大胆’么?”
莫降既然敢拿出火铳,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方才看到那二十几人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被打倒时,莫降就已经动了杀机。他知道,如果他今天不出手,那么现在躺在甲板上的,就将是他自己。对方既然出动了执法内卫,那么就要有撕破脸皮的准备,若是委曲求全,向黑将低头,那么非但坠了己方的士气,还会寒了那些属下的心。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上山告诉黑将!”莫降冷声喊道:“如果他真的有诚意让我上山,就没有必要试探我的态度;如果他想让我死在崖山脚下,就派些像样的对手下来,这些依仗着黑将狐假虎威的‘执法内卫’不来也罢,来了也只能让我看到黑将的胆怯……”
半山腰上,久久没有回应,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去请示黑将了。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莫降yīn冷的目光扫过依然呆立在甲板上的内卫,“还不快滚?!”
一干内卫虽然愤怒,但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他们只能将仇恨掩藏在心底,再者,他们也忌惮莫降再次发疯,不由分说又将火铳拿出来——面前这个年轻人,甚至比黑将还要难以捉摸,他的喜怒无常,甚至比黑将还要可怕……
众内卫互相看了看,只好撤了包围,悻悻离去。
“等等!”莫降忽然又道。
“还有什么事?”执法内卫的首领,那个脸sèyīn鸷之气最重的年轻男子转过头来,一双死鱼眼恨恨的盯着莫降。
“这些属下,不要了么?”莫降用下巴点了点躺在他身边的那些死伤之人。
“莫降,今rì之辱,来rì必定加倍奉还!”“死鱼眼”深深的看了莫降一眼,继而命令自己的手下,“你们几个,去把尸体带上。”
“随时恭候。”莫降冷笑着回应。
有人来到莫降身边,神情紧张的盯着莫降,小心翼翼的讲死伤之人,扛了回去。
“莫降,我希望你记住我的名字。”那死鱼眼临下船之前头也不回的说道,“免得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你却不知道要向谁复仇。”
“洗耳恭听。”莫降客气的说。
“杨恶。”那人冷冰冰的说。
“人如其名。”莫降做出简短的评价。
待执法内卫走后,莫降艰难的将深陷进甲板内的双拐拔出来,而后拄着它们走到张凛身前,郑重的说道:“张兄,我收回前些时rì我在船舱中所说的话——这些人,都是好样的。”
张凛没有回答些什么,只是沉默着将倒在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扶起来。
二十几个人虽然都受了伤,但是只要张凛去扶,他们就会挣扎着站起来,即便是断了腿的吴小四,也没有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因为剧痛,他的脸sè惨白,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滴,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待二十几个人都站起来,莫降郑重的朝他们施了一礼,算是对之前不负责任的评论的道歉。
众人一脸的惭愧,因为该赔礼道歉的,本应是第一战就败的一塌涂地的他们……
这时,文逸从后面走过来说道:“唯战兄,你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你好像知道,黑将这样做,只是想搓搓我们的锐气,他并不想杀了我们……”
莫降转身应道:“黑将若是想取我们的xìng命,派来的人,就不会是手持廷杖的执法内卫了,方才我抽出火铳之时,从那些内卫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们也是见过火铳的——这便证实了我的判断,黑将要是真想在这里杀我,派下一支火铳队就好了。”
“既然明知黑将不会杀你,为何你还要痛下杀手?伤及无辜?”唐沁幽幽问道。
“无辜?”莫降摇头回答道:“在我看来,这些人是死有余辜!只因为一个人的命令,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棍棒施加在他人身上,如此是非不分,如此张扬跋扈,不该受到教训么?”
“可是,他们始终是汉人。”唐沁争辩道:“崖山脚下,汉人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你为何还要再在崖山脚下增添汉人的亡魂……”
“既然知道崖山脚下,满是汉人不散的英魂,他们就更不该将棍棒施加在同种兄弟的身上。”莫降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他们并不想杀任何人……”
“士可杀不可辱!”莫降打断了唐沁的话,“如果今rì,文兄跪在黑将将令面前,如果今rì,我等屈服在廷杖之下,那么这崖山,我等还不如不来。”
唐沁还想再说话,却听莫降提前说道:“亲姐姐,我今rì的心情很不好,你若想跟我讨论问题,可否等到改rì?”
“我只是怕,你这样做,让黑将下不来台。”唐沁小声说道:“你要知道,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折黑将的面子。”
“诸子之盟成为黑将的一言堂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文逸突然插话道:“是时候该有某些人站出来,反对黑将的**跋扈了。”
“你们到此,是为了夺黑将的权?”唐沁难掩心中惊诧问道。
“不,沁姐姐,你又错了。”莫降摇摇头道:“我到这里来,只是想看看,今rì的诸子之盟,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通过今rì之事,我便知道,今rì的诸子之盟,早就背离了成立之时的宗旨——这里已经被黑将搞的乌烟瘴气,我现在既然还是诸子之盟的一份子,就不能任由黑将胡闹下去,不能让先辈的努力,毁在这个yīn谋家的手里。诸子之盟,本该是华夏文明的最后一片净土,它绝不能变成黑将攫取天下的私人工具……”
唐沁闻言,一时有些后悔——也许,她不该把莫降带到这里来,莫降若是怀着这种目的来到这里,他和黑将之间,势必将上演一场龙争虎斗,以莫降现在的实力,若想挑战黑将的权威,无异于蜉蝣与大树的较量……
见唐沁沉默,莫降幽幽说道:“沁姐姐,你不必为我的安全担心——既然来了,我就有足够的准备!”
“唯战兄,听你这样说,我的心中就有底了。”文逸插话道。
“文跛子,你装什么糊涂,这计策,不是咱们两个早就商量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