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胤从腰间取出一张契约，道：“武夫的人生就是契约比性命还要重要。他们接到的任务是保护你，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你前面。”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顾北北抬头看着屋里四面的壁画。
原来城南这间寺庙，已经让这些武夫们改造成了布置自己历史的据点。
“我说过，你和他们有些不同。”成胤道：“况且，如果我们都死了，我希望这段历史，有人能够帮我们记下来。”
顾北北从没觉得自己能够承担这么沉重的担子，但她也不敢在这里抬杠，只能乖乖闭嘴。
“别听他胡说八道。”竹红看着成胤的眼睛有了变化，她笑了笑，说道：“除了这个理由，你就没有更好的话可以说了吗？”
成胤摇摇头，高傲地抬起头。
“算了算了，那我来说。”竹红的眼光闪烁，看了一眼一旁的弟弟，低声道：
“顾小姐，如果我们没有弄错，你应该就是当年风氏一族的嫡女，风家大小姐，没错吧。”
顾北北点头，有些犹豫，她不是很能适应“大小姐”这个称呼。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非得跟你说不可了。”竹红叹了口气，道：“我们一族的使命，你是明白的。”
“嗯。”顾北北点头。
“那么如果我说，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要杀了四大家族的首脑，你怎么说。”竹红问。
顾北北后退一步，两眼猛地睁大。
“真的吗？”顾北北有些激动，她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或许能够达成一致，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不是吗？”
“等等。”然而成胤却十分冷静，他拦下顾北北，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们如果不搞清楚敌人在哪里，势必会重蹈覆辙。”
“这是什么意思？”顾北北问。
成胤瞟了一眼顾北北，冷冷说道：“不愧是深闺当中的大小姐，对这些事不闻不问，也不会有人管。但是你想好了，如今相师一行内的平衡是稳定的，虽然如你所说，四大家族的权力日渐膨胀，但这并不一定是坏事。”
顾北北却心里有些痒痒的，她握紧了拳头，目光里满是仇恨的影子。
“你能断定，你的复仇就一定是正确的吗？”成胤问。
顾北北摇摇头。
“现阶段，我们的敌人，共同的仇敌，或许是这四大家族没错，但是谁又能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四大家族被推翻之后，会不会又冒出一个新的家族统治，新的势力纠葛来？会不会又有什么道统，新统？”
顾北北低下头，冷声道：“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你最好想想。”成胤说道：“人是不可能一直活在过去的，你的路要怎么走，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顾北北心乱如麻，盘腿坐在地上，脸色很难看。
成胤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笑了笑，从身后抽出一张白纸，挽成一道飞镖的模样，轻轻扔到顾北北面前。
“这是？”
顾北北打开这张字条，问道。
“看看不就知道了。”
——
莫雨薇如今有些焦头烂额。
墨月
数不尽的业务联络，应酬。上下大小的招标会，多线并行的项目组。莫夜朗从没有交由助理全权应付，大小项目全部都是自己一手把控。
如今公司集团的股份交由莫雨薇管理，制度并没有发生改变。但是莫氏集团却已经连续好几周下行不断，股市低迷。
这一周是莫雨薇经历过最难熬的一周。
原以为老总的富饶生活非但没有半点时间体会，她倒是已经经历了三场罢工，五场公司内部的大清洗。
最后一轮是交给Vinky指派来的助手，汪步一处理的。
要不是有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汪步一，莫雨薇时刻觉得自己会轻而易举地宕机。她现在信了那句谣言。
莫夜朗当真是十六核运算的人形计算机。
“汪助理！”这天中午，屋外下起小雨，楼盘销售的招标会能否如期举行还是个疑问。
汪步一来了。他是个少年白，年纪轻轻，头发花白，一层灰白的发色笼罩在脑袋上，发梢遮住了半张脸，方形镜框轻轻抬起，目光扫过莫雨薇的面额，轻声道：
“莫总，您叫我。”
莫雨薇扯了扯头发，道：“还能叫谁，难不成是叫我家里的狗么？”
“我的失误。”汪步一道了歉，道：“莫总有什么吩咐。”
“还用我问么，老样子，这场招标会我不去了，pass,pass。”莫雨薇一脑袋扎在桌面上，筋疲力尽。
她并不是没有商业头脑，在美进修这么多年，IMBA的课程该修该学的，她一个不落，回国之后在莫夜朗手底下，历练的亏，该吃的一个不少。
这些她都有。
只是一旦操纵起偌大的集团公司，数不清的业务和问题就一个个冒了出来，偏偏如今又是多事之秋，各式各样的毛病一个个找上了她，躲也躲不掉。
超人也会累垮的。
汪步一瞧了一眼莫雨薇的模样，道：“招标会的话，我已经安排魏经理代劳，您不用担心。”
“哦……是吗是吗。”莫雨薇撑起上半身，憔悴的目光看向汪步一，又问：“我还有别的工作吗，今天？”
汪步一微笑着道：
“下午有一场临时的董事会，您作为主席，务必参加。”
啥？
莫雨薇傻眼了，怒道：“董事会说开就开，我可什么都没听说，这还有王法了吗？”
“这是紧急情况，最近股市清盘，有人在暗中运作，集团内部的经营受到影响，目前的情况不乐观，所以需要开会商讨。”
莫雨薇露出一脸不爽的表情。
“又是开会开会。”她站起身，在她单独修建的玻璃办公室里兜了好几个圈子，摔着胳膊怒道：“就不能干点别的吗！成天就是会！”
汪步一低下头，默不吭声。
“成。去就去。”莫雨薇捋起袖子，眼看已经过了两点，她仓促来到会议室，叫起来：“那谁谁，把几个老不死的都叫来吧。”
汪步一妥善安排下去后，从他的办公室里抱出两摞文件夹，放在莫雨薇的面前。
“这什么？”莫雨薇翻了翻白眼，问。
“会上需要准备的内容，要点，还有您的发言总纲。”
莫雨薇忍着一口恶气，随手翻开，上百页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她头皮发麻。
“咱能简单利索一点吗。我好歹是个老总吧，这些琐碎的事，你帮我汇报。”
汪步一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莫雨薇这才松了口气，她要了一杯咖啡醒神，让汪步一随时站在身边，万一要是没有这个能人，自己还不得虚脱致死。
“亏得是你，要没有你这个天才，我早就转不动啦。”莫雨薇说道。
汪步一没吭声，他推了推眼镜，眼看着屋内一个个坐满了年纪半百的老头，他自觉缩到莫雨薇身后，站在席外。
“莫总，您又玩什么花样？来这里过家家了？”有人一看汪步一在这里，董事会里登时起了轩然大波。
谁都知道，如今莫氏集团危机四伏，最眼红的，自然是Vinky这个新起之秀，商业上处处跟莫氏集团针锋相对，可以说是一个劲敌了。
这汪步一，就是Vinky最老牌的员工，如今却成了莫氏集团老总身边的红人，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讽刺的事么？
“你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元老么！”
这些董事有一部分是公司里掌权的老员工，跟莫夜朗父辈算是同时起家，对这个公司有心血也有感情，更是看不惯莫雨薇的行径。
“这可是关起家门，不说两家话的地方，你在这给我们插一个外人，什么意思？啊，小莫总！”
小莫总是公司上下给莫雨薇的蔑称。
莫雨薇掏了掏耳朵，却当做没听见一般，摇摇头。她知道，这种情况根本用不着自己说什么。
因为另一派已经站起身来了。董事会另一部分成员则是莫氏集团的大股东。
这一部分都是近几周加入的新人，他们大多是上市的投资公司，最近莫氏集团股票下行，他们趁机合并散户，一跃成了莫氏集团的大股东，对公司的内务，他们并不感兴趣，但是对汪步一近日的工作，却十分认可。
“老东西，你这观念都过时一百年了吧！如今这是什么时代，谁跟你讲情分，人家有能力，管他是Vinky还是什么地方来的，只要是为咱们公司服务，那就是人才。”
“说得对！人才是首位的！”
两派一时间争论不休，莫雨薇一个头两个大，谁也无法说服谁。
如果会议这样持续下去，莫雨薇只觉得自己会吐血而死。然而流程进行到一半，两方相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倒是元老一方扔出了石锤证据。
“小莫总，您知道为什么要召开这个董事会么？”有一个老头子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看来他是有备而来，头发染的乌亮，声音也很硬朗。
“啊……”莫雨薇打起了呵欠，道：“不是说最近股市什么什么的，是么？”
老人眯着眼看向莫雨薇，痛心疾首地嘟囔道：“要是莫总还在，现在不会是这样……”
他从背后掏出一本市场统计的报告，使劲扔到桌面上，面红耳赤地怒道：
“各位，我是老会计出身，别的东西我也不懂，公司怎么发展，业务怎么开拓，这都不是我操心的事。就一件诡异的事，我这老会计不得不忧心，你们瞅瞅这一期的股权分析报告。除了莫雨薇顺位继承老莫总的3成股份，其他的散户部分，现在是个什么畸形的情况？”
他招了招手，手底下的助理搬上一沓一模一样的手册，发到每一个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