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假大夫忽然间面红耳赤，脖子根的血管都绷的笔直，整个人挣扎着拉长了身体，脖子探出，面目可憎的露出獠牙似的臼齿，他身旁两名身宽体胖的大汉几乎要拽不住他。
刘意远被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往后猛退一步，一脚绊倒在地，把身旁的桌椅跌倒，脑海里像是过了一道闪电，嗡嗡地点燃了噩梦似的红色回忆。
“你……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有那么一点映像了。”假大夫笑道。
莫夜朗见两人的模样，知道这里面果然有隐情，问道：
“如果你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假大夫看了一眼莫夜朗，道：“莫老四，我也不瞒着你了。二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屁孩，那时候发生的事，你老子多半是不叫你知道的。但是你当真以为，染血的手金盆洗一洗，说想走就能走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夜朗意识到这件事牵扯到自己已故的父亲，眉头一跳。
“你也别怕，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假大夫道：“当年你父亲是莫家改革派的一员虎将，立志要把莫家从相师这个夕阳市场中带出来，于是准备发展商业，对不对？”
莫夜朗点点头，当年他的父亲力排众议，目的就是让莫家走上从商的正途。
“但是真就这么顺利么？你知道当年话事权的势力是什么人？是风家！”假大夫道：“你只道如今被四大家族靠一些手腕就压得喘不过气来，可知道当年的风家在相师里也是只手遮天，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你们说走就走，是不是不把人家放在眼里？”
“风家？”莫夜朗有些惊讶。这个假大夫到底是什么势力的人，又是什么来头，他一点线索没有，但是他却好像清楚自己的底细。
“嘿嘿。”假大夫抿了抿嘴，嘴里喊着一口浓浓的血沫，道：“那个小丫头，她便是风家的后人，你难道不知道么？那你知道不知道，当年你的亲生父亲，莫家的话事人，联手当时野心勃勃的四大家族，把风家置于死地的故事呢？”
“你说什么？”莫夜朗心里咯噔一声，尽管他一直在排除这个最糟糕的可能性，但是叫人当面说出这个事实，他的内心里依旧波澜起伏，难以平复。
“莫老四，都说你是不世出的天纵奇才，总不至于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出来吧。风家何等雄才，区区四大家族的人能耐他们怎样？要不是同为大势力的你莫家阵法作祟，风家何至于惨遭灭门？你也不想想，为什么那小妮子如此恨你？”
莫夜朗内心剧震，面上却依旧冷漠。他盯着眼前这假大夫，沉声问道：“你是说，当年灭门风家的幕后黑手，便是我们莫家？”
“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风家一蹶不振？”假大夫反问。
莫夜朗站起身，转了一圈，问道：“你这些不过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词，当年的复盘，如今谁也说不清楚……”
“莫老四。”假大夫嘿嘿一笑，打断了莫夜朗的话，道：“太难看了吧，自欺欺人实在是太丑陋了，哈哈哈。”
假大夫看莫夜朗面色不改，又转过脸去，看向一旁的刘意远，道：“你信不过我，这个跟了你十几年的老伙计，你总不至于信不过他吧。这件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你不如问问他？”
莫夜朗看了一眼刘意远。
只见刘意远身体一软，又一次跌在地上。他似乎连站也站不直，身体失去了平衡，忘记了怎么走路，两眼白蒙蒙一片，没有聚焦，脸颊收缩，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莫夜朗有些心疼，毕竟刘意远深受巫蛊之毒，又是他的老部下，见他这样，莫夜朗知道这也是敌人的伎俩，于是来到刘意远跟前，拽起他来。
刘意远一碰到莫夜朗，忽然抽回手，两眼直勾勾盯着莫夜朗，身体颤抖着往回缩了缩，收着脑袋。
“刘经理？”莫夜朗觉得古怪。
刘意远却怪叫一声，像是瞅见了什么怪物一般，猛地往后遁去，整个人手脚并用，趴在地上，冷汗如雨下，剧烈的震颤让他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夜朗一靠近他，刘意远便一声不响地翻滚着逃开，一直缩到墙角根里，抬起头，一双冰冷的眸子里满是恐惧，从他艰难的语气里抖落三个字。
“别……别……别杀我……”刘意远的声音像是穿越了无数时空，才在这里凝固。
看见刘意远这个模样，更加深了莫夜朗内心里的疑虑，他左右颔首，身旁涌入几人，摁住了刘意远。
莫夜朗戴上手套，来到刘意远身前，蹲下身，轻轻翻开他的眼皮。后者挣扎翻动，身体却始终无法摆脱控制。
“眼皮松软，眼袋厚重，睫毛粘黏，瞳孔收缩，血丝严重。”莫夜朗松开一只手，让刘意远松松垮垮地跌在地上。
“罗星，把医务组叫来。”莫夜朗沉稳道。
“莫总……可是咱们……”罗星担心的是预算。莫夜朗从莫氏集团切割之后，个人的财产和收入一直都岌岌可危，如今更是陷入了财政危机。
“少废话，叫你去你就去。”莫夜朗稳住刘意远，道。
罗星犹豫了片刻，见到刘意远痛苦的神情，也只能闭上嘴，叫来了医务组。
医务组是莫夜朗在这次行动前特意预付定金招呼的专家医务小组，目的就是为了应对相师突然发难。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这些相师的邪咒并不是大夫能够处理的了的。
但莫夜朗知道刘意远的情况更接近催眠，他现在为数不多的手段都用过，只能寄希望于专家医生了。
医务组很快就到了，他们给刘意远临时成立了专家问诊组，架起临时的心理辅导室。
刘意远恢复意识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
“情况怎么样？”莫夜朗问道。
领头的医务组专家医生卸下手套，带着莫夜朗到了屋外，叹了口气，道：“说实话，这病症我们每人见过，很稀罕。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进实验室研究。”
莫夜朗不动声色，转过身。
大夫知道，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他也不再坚持。
“暂时通过强制催眠，让刘意远的意识恢复过来。但是说实话，他身体里的情绪现在很复杂，记忆分区混乱，很危险。”
“我知道。”莫夜朗心里有数。顾北北虽然能让刘意远醒来，但毕竟不了解敌人施展的法术，没法做对应的手段，终究是被动的权宜之计。
“我只是想知道，他身上的情报，有多少可信度。”莫夜朗道。
“他的记忆本身没有问题，可信度很高。问题是……”医生低声道：“他现在的内在自我很不稳定，莫总，我是说，他究竟是不是站在你身边，吐露多少实话，这件事我们查不出，也没法帮你分析了。”
莫夜朗点点头，拍拍大夫的肩膀，道：“辛苦你们了。”
医务组离开之后，莫夜朗回到大厅，见到刘意远的两只眼睛都没有光色。
“刘经理，你有什么想要说的么？”莫夜朗坐到刘意远身旁，问道。
刘意远仍旧发着抖，他回头看了莫夜朗一眼，嘴里嘟哝了一句“莫总”。
“有些事，从头说起更好。”莫夜朗道。
“我怕……”刘意远这时候的颜神像个孩子一样，除了恐惧，没有别的神情。
“怕？”坐在对面的假大夫却笑了笑，说道：“你莫四爷不是号称仁义么，你又怕他什么？”
“……我不是怕莫总……我怕，我怕那样的事又发生一遍——不行……决不能，决不能再发生了。”
莫夜朗拍了拍刘意远的肩膀，道：“你毋须担心，我在这里，旁人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一件件，从头说起，这件事攸关莫氏和以后整个市场的动向，就看你了，刘经理。你信得过我么？”
莫夜朗的话不多，但是这十几年的信任让刘意远心情宁静了一些。
“莫总……我，我想起来了。”刘意远叹了口气，道：“当年，当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我为什么会忘了这些。”
假大夫闭口不答。
“那天是个艳阳天，天气很热，城里的暑气更重。我那时候年纪不大，当时莫老爷的单位只是几栋老楼房，院子里很阴凉，我记得爬满了知了。到暑假那天，我常到院子里玩，因为我父母在这上班。”
刘意远娓娓道来，嘴巴里每往外吐出一个字，整张脸都在颤抖。
“那天格外热，我觉得暑气受不了，就扒光了躲到院子里的一个池塘下面。当时莫老爷看中的这块地离市中心不大远，因为是老城区，所以像这样的小水池很多。我在里面避暑，池塘上有一座木头的小桥，当时我在底下最爱干的事就是从下面往上看，数一数过往的行人。那天到院子里的来了几个陌生人，以前从没见过，他们一个个穿着长袍马褂，大热天一个个脸色却冰凉，甚至有一些眼睛冒红光，我当时以为他们一定是电视上的妖怪。”
假大夫冷冷瞧着刘意远，道：“那是四大家族的人。当时他们还没拿到风氏传承下来的法门，一个个为了这么点权力，修炼的都是些旁门左术，一个二个人不人鬼不鬼。”
莫夜朗盯着刘意远，道：“你往下说，不必避讳我的父亲，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只管告诉我就是了。”